她起身，走到胤禟的小摇床边。
孩子睡得正熟，呼吸微弱却平稳。她轻轻抚摸着孩子柔嫩的脸颊，目光温柔而坚定。
这深宫之路，道阻且长。但既然踏上了，她便要披荆斩棘，为自己，更为她所要守护的人，走出一条通天坦途！
翊坤宫的禁足，只是一个开始。
真正的风暴，随着胤祚在江南掌握的铁证送回京城，必将以更猛烈的姿态，席卷朝堂内外。而手握六宫之权的楚言，已然做好了迎接一切惊涛骇浪的准备。
权柄初握，锋芒已露。
翊坤宫的朱门即刻紧闭，如同一声沉重的叹息，为紫禁城月余来的惊涛骇浪画上了一个暂时的休止符。
宜妃被正式废黜妃位，贬为庶人，迁入北五所拘禁。
其父兄及一干涉案亲族、门人，或斩或流，或革职查办，曾经显赫一时的郭络罗一族，如同被狂风骤雨摧折的大树，轰然倒塌，枝叶零落。
玄烨借此机会，以雷霆手段整顿内务府、清理神机营旧弊，前朝后宫为之肃然。
尘埃落定，永寿宫却并未因此而显得格外喧闹。
楚言依旧每日处理宫务，教导子女，神色平和，仿佛那场席卷一切的风暴与她并无干系。只有夏云、秋纹这些贴身宫人才能察觉，娘娘眉宇间那份沉静之下，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威仪与凝练。
这日，玄烨驾临永寿宫。
他并未穿着明黄朝服，只一身石青色常服，神情比往日松弛些许。
楚言正领着琪娜和胤佑在暖阁里写字，见他进来，忙起身相迎。
“都起来吧。”玄烨摆手，很自然地坐到主位，目光扫过孩子们工整却稚嫩的笔迹，唇角微扬，“琪娜的字，倒是颇有进益。”
琪娜小脸一红，害羞地躲到楚言身后。
胤佑则挺起小胸脯，大声道：“皇阿玛，儿臣的字也写得好！”
玄烨难得地朗声笑了笑，摸了摸胤佑的头：“好，都好。”他挥挥手，让乳母将孩子们带下去玩耍，殿内只余帝妃二人。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玄烨看向楚言，语气温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他指的是她稳定后宫、打理宫务，更指的是她在扳倒宜妃一事中展现的果决与缜密。
楚言垂下眼帘，替他斟了杯热茶：“臣妾分内之事，不敢言辛苦。倒是皇上日理万机，更需保重龙体。”
玄烨接过茶盏，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指，带来一丝温热的触感。他沉默片刻，道：“江南那边，祚儿已将首尾料理干净，河工隐患得以根除，涉案人等皆已伏法。不日，他便将回京。”
楚言执壶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随即稳住，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真切的欣喜与如释重负：“如此……甚好。祚儿此次，实在是……”
“经此一役，他成长不少。”玄烨打断她，语气带着帝王的客观评价，却也隐含着一丝为人父的骄傲，“胆大心细，处事果决，堪当大任。”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楚言清丽的侧脸上，话锋一转，“等他回来，与董鄂氏的婚事，也该筹备起来了。朕已命钦天监择选吉日。”
楚言心口微微一窒，面上却依旧温婉：“是，臣妾会着手准备。”她知道，这是必然的结果，也是玄烨对胤祚此番功劳的肯定与安抚。
一个家世显赫、品行端方的嫡福晋，将是他未来道路上重要的助力。
玄烨看着她低眉顺眼的模样，忽然道：“郭络罗氏之事，已了。前朝后宫，朕已肃清。往后，这宫里，还需你多费心。”
这话语里的意味，远比“统领六宫”更深。
楚言心中明了，这是皇帝对她能力的认可，也是将后宫权柄，真正交托于她的信号。
她起身，敛衽深深一礼：“臣妾定当恪尽职守，不负皇上信重。”
玄烨伸手虚扶了一下，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才道：“朕前朝还有事，晚些再来看你。”说罢，便起身离开了。
送走玄烨，楚言独自站在殿中，望着窗外已是春意盎然的庭院。
桃李争妍，蜂飞蝶舞，一派生机勃勃。可她心中，却并无多少喜悦，反而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空茫与疲惫。
权力斗争，从来都是你死我活。
宜妃倒了，郭络罗家败了，她和祚儿看似大获全胜。
可这胜利的背后，是胤祚江南遇刺的惊险，是她步步为营的算计，是那无数或被牵连或罪有应得之人的鲜血与眼泪。
“娘娘，”夏云轻声唤道，“李成从江南回来了，带回了六爷的信和一些……东西。”
楚言回过神：“让他进来。”
李成风尘仆仆，面色却带着完成使命的沉稳。他呈上胤祚的信，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紫檀木匣。
信上，胤祚详细禀报了江南河工后续事宜，语气平稳干练，已颇具皇子气度。只在信的末尾，才略带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问及京中情况，尤其是……翊坤宫变故之后，各方的反应。
楚言细细看完，将信小心收好。目光落在那紫檀木匣上：“这是？”
李成躬身道：“回娘娘，这是六爷在查抄范家时，发现的……一些与宫内往来之物。六爷说，此物关系内闱，他不便处置，特命奴才原封不动带回，交由娘娘定夺。”
楚言心中一动，示意夏云打开木匣。
里面并非金银珠宝，而是几封字迹娟秀的书信，一些宫中流出的、印着内府标记的精致香料，还有几件……婴孩所用的小衣、长命锁等物，看样式做工，绝非民间所有。
楚言拿起一封信，展开一看，脸色骤变。
那竟是宜妃郭络罗氏早年与范家往来的私信，信中隐约提及宫中阴私，甚至……有对永寿宫、对年幼阿哥格格们不甚吉利的诅咒之语！
而那些香料，经她细辨，赫然掺杂着微量的、与之前高太医医案上发现的“蛇涎灰”性质相似的阴寒之物！至于那些婴孩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