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剑碑秘境的瞬间,仿佛跨过了一层无形的剑意薄膜,周遭景象骤变。
不再是外界光怪陆离的幻海,而是一片苍茫、肃杀、仿佛由无数剑之意志构筑而成的独立空间。天空是铅灰色的,悬浮着无数或完整或残缺的剑器虚影,如同星辰般缓缓流转,散发出或凌厉、或厚重、或缥缈、或暴虐的剑意。大地则是暗沉的金属色泽,布满了纵横交错的剑痕,每一道痕迹都残留着强大的剑道法则。
空气中弥漫着精纯至极的剑道本源气息,呼吸之间,都仿佛有细微的剑气在肺腑间流转。对于剑修而言,此地无疑是无上圣地,但对于非剑修,则处处充斥着无形的切割与排斥之力。
风璃周身自动浮现出一层缥缈的风灵护罩,将那无所不在的剑意排斥在外,她微微蹙眉:“此地剑意太盛,对我压制不小。”
林荒却感觉如鱼得水。他虽非纯粹剑修,但无咎剑与他性命交修,更吞噬过剑帝本源,此刻身处这剑道本源之地,非但没有不适,反而感觉体内的剑帝本源异常活跃,与周遭剑意隐隐共鸣。尤其是无咎剑,在他储物戒中发出越来越清晰的嗡鸣,传递出强烈的渴望与一种……近乡情怯般的激动?
“无咎似乎对此地很熟悉。”林荒将无咎剑取出,握在手中。暗红色的剑身在此地微微发亮,那些原本内敛的凶煞之气似乎平和了许多,反而流露出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本质的锋芒。
他尝试以神识沟通无咎剑灵,这一次,那微弱纯净的意念回应得清晰了不少,断断续续地传来信息:
“回家……剑源……洗涤……记忆……”
回家?剑源?林荒心中一动,难道这剑碑秘境,与无咎剑的诞生有关?或者说,是剑帝最初锤炼剑道、乃至铸造无咎剑的地方?
他循着无咎剑传递的指引,朝着秘境深处走去。风璃紧随其后,小心戒备。
秘境之中,并非坦途。那些悬浮的剑器虚影并非死物,偶尔会凝聚成形,化作各种剑意生灵发起攻击。有由纯粹杀戮剑意凝聚的暗红剑魔,有由守护剑意构成的黄金剑卫,有由诡诈剑意形成的阴影剑刺……
这些剑意生灵实力不等,从元婴到化神皆有,且占据地利,攻势凌厉。林荒伤势未愈,不敢轻易动用混沌归墟等消耗巨大的杀招,多以无咎剑对敌。
然而,神奇的是,当无咎剑的剑锋与这些剑意生灵碰撞时,往往能引动对方剑意的一丝紊乱甚至共鸣,使得攻击威力大减,甚至有些较弱的剑意生灵在感受到无咎剑的气息后,会自行退避。
“你这剑,来历果然不凡。”风璃赞叹道,“在此地竟有如此威能。”
林荒默然,只是更加专注地感悟着无咎剑与这片天地的联系。他感觉自已对剑道的理解,尤其是对杀戮、破灭等剑意的领悟,正在飞速提升。无咎剑仿佛一位沉默的老师,正通过这种方式,向他传授着最本源的剑道奥秘。
前行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出现了一座巨大的、完全由各种断裂古剑堆积而成的山峦。剑山巍峨,散发着冲霄的悲凉与不屈剑意。而在剑山之巅,插着一柄锈迹斑斑、却依旧能感受到其昔日无上锋芒的……断剑!
那断剑的样式,与林荒手中的无咎剑,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更加古老,更加残破,却也更加……纯粹!
“那是……无咎的前身?还是……另一部分?”林荒心跳加速。他感觉到手中的无咎剑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激动震颤,仿佛游子见到了分离万古的至亲!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登上剑山。
然而,就在他靠近剑山底部时,异变陡生!
剑山周围,虚空之中,陡然亮起了无数道凌厉的剑光,交织成一座覆盖了整个剑山的巨大剑阵!剑阵之中,亿万剑影穿梭,散发出足以绞杀化神后期的恐怖气息!
与此同时,一个冰冷、古老、充满审视意味的意志,自剑山之巅的断剑中苏醒,如同沉眠的帝王睁开了双眼,锁定了山下的林荒与他手中的无咎剑!
“外来者……携仿品……觊觎本源……当诛!”
那断剑的意志发出宏大的道音,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仿品?林荒眉头一皱,看向手中的无咎剑。无咎剑传递来的意念却充满了委屈与急切,似乎在拼命否认。
“它不是仿品。”林荒抬头,目光直视山巅断剑,朗声道,“它乃无咎剑灵新生之体,承载旧忆,亦开新章!我乃其主,今日特来溯源,并无冒犯之意!”
“新生之体?旧忆新章?”断剑意志似乎产生了一丝波动,那冰冷的审视稍稍缓和,“证明……给我看。”
话音落下,覆盖剑山的巨大剑阵骤然发动!并非攻击,而是分化出三道凝练无比的剑意洪流,分别代表着“杀戮”、“守护”、“破妄”三种截然不同的剑道极致意境,朝着林荒冲刷而来!
这不是力量的考验,而是剑道本源的拷问!若林荒对无咎剑的理解不够,或者自身的剑道意志不纯,立刻就会被这三股剑意洪流冲垮神魂!
“林师兄小心!”风璃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这三股剑意任何一股都足以重创化神中期,三者齐至,威力难以想象!
林荒却毫无惧色,他甚至收起了无咎剑,闭上了双眼,纯粹以自身剑道意志去迎接这三股洪流!
他回想起自己持无咎剑斩灭诸敌的决绝(杀戮),想起以剑守护心中之念的坚定(守护),更想起以无咎剑破开虚妄、直指本心的明悟(破妄)!
他的剑道意志,早已在与无咎剑的朝夕相处中,与这三种意境深深交融!
轰!
三股剑意洪流同时冲刷在他的意志之上!
林荒身体剧震,脸色一白,但他道心坚如混沌磐石,剑意纯粹如一!那三股洪流在他意志的抵挡与吸收下,竟未能将他冲垮,反而被他强行吸纳、理解、融汇!
他猛地睁开双眼,眸中仿佛有亿万剑光生灭!他并指如剑,对着虚空轻轻一划!
一道灰蒙蒙的、却蕴含着杀戮、守护、破妄三种真意的混沌剑意,如同开天辟地之初的第一缕光,骤然亮起,轻易地撕裂了前方残余的剑意乱流!
“此,便是我的证明!”林荒声音平静,却带着斩钉截铁的自信。
剑山之巅,那断剑沉默了片刻。覆盖剑山的恐怖剑阵缓缓消散。
“你的剑心……确与无咎相契。更有……混沌包容之意……前所未见……”断剑的意志似乎带着一丝感慨,“或许……你真的能带领它……走出不同的路。”
“过来吧……继承者。”
一道由精纯剑意凝聚而成的阶梯,自山脚延伸至山巅。
林荒深吸一口气,踏上了阶梯。风璃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那剑意阶梯并未排斥她。
登上山巅,近距离感受那柄残破断剑,林荒更能体会到其内蕴含的浩瀚与沧桑。无咎剑在他手中激动得几乎要脱手飞出。
“它名‘寂灭’,乃吾之本体,亦是初代剑帝证道之剑。”断剑意志缓缓道来,“当年弑师之劫,吾为护主,承受大半反噬而断裂,灵性重创近乎湮灭。你所持无咎,乃是吾残存灵性与部分碎片,结合后世煞气重新孕育而成,故气息有所不同,更添凶戾。”
林荒心中震撼,原来如此!无咎剑竟是初代剑帝的佩剑“寂灭”的一部分所化!难怪有如此威能,也难怪背负着弑师的因果!
“弑师……究竟为何?”林荒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
寂灭断剑沉默良久,才传递出一段充满悲怆与无奈的意念画面:
那是在一个遥远的过去,初代剑帝发现了八位弟子(即后来的八天帝)暗中勾结,欲要颠覆创世神留下的秩序,窃取九极神位。他欲要清理门户,却被最信任的弟子(圣谕天帝)以诡计暗算,种下道毒,导致心神失守。在最后关头,为了不让自身被彻底控制沦为傀儡,也为了不让寂灭剑落入奸徒之手,初代剑帝强行引动寂灭剑部分力量……自毁道基,并指令寂灭剑灵携部分本源逃离……
而那场震惊世间的“弑师”惨案,不过是圣谕天帝为了掩盖真相、嫁祸于寂灭剑灵而编造的谎言!真正的凶手,是那八位逆徒!
“原来……真相竟是如此!”林荒拳头紧握,眼中怒火燃烧。八帝不仅窃据天位,更是欺师灭祖的罪人!而无咎剑,背负了万古的骂名!
“吾灵性残缺,记忆不全,苟延残喘于此,只为等待一个能承载寂灭意志、洗刷冤屈的后来者。”寂灭断剑的意志看向林荒手中的无咎,“你与混沌相伴,或能化解其内戾气,重现寂灭荣光,甚至……超越过往。”
它微微震颤,一点最精纯、最本源的寂灭剑意光团,自断剑核心缓缓飘出,融入了林荒手中的无咎剑内。
“此乃吾最后的本源剑种,助它彻底补全,亦是信物。持此剑,可得剑帝碑真正认可,调动部分剑道本源……小心圣谕……他们在所有帝碑都……”
寂灭断剑的意志越来越微弱,最终彻底沉寂,那山巅的断剑也失去了所有光泽,仿佛变成了一块凡铁。
无咎剑在吸收了那点本源剑种后,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剑身之上的锈迹与暗红煞气如同潮水般褪去,露出下方暗沉如夜空、却又流转着混沌星光的全新剑身!其气息变得更加古老、深邃、强大,品质赫然提升到了一个新的层次!并且,一段更加完整的、属于寂灭剑的记忆,开始缓缓流入林荒的脑海……
与此同时,林荒感觉到,自已与远处那座剑帝碑之间,建立起了一种清晰而紧密的联系!仿佛只要心念一动,便能引动磅礴的剑道本源之力!
然而,就在他沉浸在无咎剑蜕变与真相大白的震撼中时——
整个剑碑秘境,突然剧烈地震动起来!
一股熟悉的、令人作呕的圣洁净化气息,混合着强大的空间封锁之力,猛地从秘境入口方向传来!
一个冰冷而充满杀意的声音,响彻整个秘境:
“林凡!果然藏在此地!今日,看你还能往哪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