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兰庄园的银杏小径上,金黄的落叶铺就成柔软的地毯。
诛皎与陈兰兰携手漫步在其中,斜阳将二人的身影拉长,交织成一首无声的岁月诗篇。
陈兰兰轻轻为丈夫拂去肩头的落叶,指尖抚过他中山装上的褶皱,如同在抚过七十载流转的时光,眼底漾着历经沧桑后沉淀的温柔。
诛皎停下脚步,望向远处人工湖畔的亭台水榭,目光仿佛穿透时空,落回1950年百家镇那条尘土飞扬的土路。
“兰兰,还记得咱们成亲那天吗?你穿着借来的红袄,我骑着向村长家借的自行车接亲,车铃铛一路响得那个震天。”
陈兰兰抿嘴轻笑,眼尾绽开细密的纹路。
“怎么能不记得?你紧张得同手同脚走路,敬茶时差点都打翻了盖碗。娘偷偷跟我说,这后生踏实,就是太毛躁了些。”
她指向东南角那片桃林,如今枝头挂满累累硕果。
“后来你在那种下第一棵桃树,说是给未来的礼物。我当时还想,这傻小子连饭都吃不饱,倒有心思琢磨十年后的事。”
诛皎握紧她的手,掌心粗粝的茧子摩挲着对方不再细腻的皮肤。
“其实那时候我就知道,总有一天,这里会变成桃花源。”
他的声音很轻,散在了秋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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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渐浓,二人在玻璃花房里坐下。
膝上盖着诛兴业去年送的羊毛毯,图案是孩子用数学公式计算出的分形几何,在夕阳下泛着奇异的辉光。
陈兰兰沏着大红袍,茶香氤氲中忽然笑出声。
“兴安那孩子前天问我,太爷爷当年怎么追到太奶奶的。我说啊,你太爷爷在合作社仓库后墙刻诗,被老村长举着扫把追了半条街。”
诛皎佯装恼怒地摇头。
“分明是帮合作社算账本,某些人偷偷的多记我五个工分。”
“谁让你总饿得啃树皮!” 陈兰兰嗔怪地拍他手臂,“那时你每晚教我认字,煤油灯熏得鼻子发黑,还非说颜如玉藏在油烟里。”
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
他们说起第一次进省城卖山货,背篓里的核桃滚了满坡。
说起了改革开放初期,诛皎连夜赶去深圳的绿皮火车,陈兰兰在月台上追着车窗塞进一网兜茶叶蛋。
说起集团上市那天,夫妻俩却溜回百家镇老屋,就着咸菜喝粥。
“最难忘还是汶川。” 陈兰兰声音哽咽,“你从废墟里抱出那个孩子,他攥着你衣领喊爷爷。”
诛皎望向北方天际,那里有他们捐建的第一百零三所小学。
“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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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时家人们齐聚,席间说起曾孙辈的趣事。
诛兴业正用斐波那契数列给牛排分区,左兴安则分析着长征路上的战术布局。
陈兰兰忽然凑近诛皎耳语。
“记不记得怀言小时候?有年元宵节非要把哪吒闹海画在集团的年报上,把他爸气得满院子追。”
诛皎夹了块她最爱的蟹粉豆腐。
“后来那本年报拍出百万善款,小家伙到现在还得意。”
餐桌另一端,诛华正向孙辈展示手机里存的老照片——年轻的诛皎站在初代农机前,裤脚沾满泥点,笑容却比朝霞灿烂。
“爷爷当年真帅!” 小女孩奶声奶气地点评。
诛皎举杯向全家致意,琥珀色的黄酒映着水晶灯。
“帅的不是皮囊,是那个敢想敢干的年代。”
“更是一路同行的人。” 陈兰兰与他碰杯,琉璃盏相击的清音惊起窗外宿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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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初上时,诛皎推着轮椅带妻子登上观星台。
银河垂落九天,恍若为庄园披上碎钻织就的纱衣。
陈兰兰膝头的平板正播放白天的采访,记者惊叹于集团慈善基金覆盖范围之广。
她关掉视频,仰头看向星空。
“当年在百家镇,你指着重子星说那是咱们的桃花源。如今桃花源有了,怎么反而不见你看星星了?”
诛皎调整轮椅角度,让月光温柔洒落妻子发间。
“因为最亮的星早已落在人间。”
他展开泛黄的合作社账本,纸页间夹着干枯的桃枝。
“去年重组欧洲业务时,他们问我为何执着收购快破产的农机厂。我没说那是咱们拆解学习的第一台德国设备。”
陈兰兰接过账本,指尖轻抚七十年前的墨迹。
“就像你教兴业下棋,总说落子要看百步后。”
夜风送来桃林清香,恍惚间仍是百家镇暮春。
他们说起逝去的亲友,说起每个十字路口的选择,说起如果重来是否还会走这条路。
诛皎俯身为妻子系好披风带子。
“就算重来千次,次次都会奔向有你的人间。”
陈兰兰笑着指向心口。
“可惜这里太小,只装得下一个诛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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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卧室里,陈兰兰对着梳妆镜拆卸发簪。
诛皎忽然从身后取出锦盒,丝绒衬布里躺着对珍珠耳环——与七十年前他送的那对在地摊买的仿制品几乎一模一样。
“真当我忘了?” 他得意地挑眉,“当年你说珍珠要等成熟时采撷,就像我们的感情。”
陈兰兰对着镜子戴上耳环,珠光映得皱纹都温柔。
“其实那对假的早掉了漆,我收在针线盒底层,前年还给兴业当数学教具了。”
他们并排躺在雕花木床上,手始终牵着。
窗外掠过无人机巡逻的蓝光,那是左兴安设计的安防系统。
陈兰兰忽然侧身。
“要是当年我没等你七年,嫁了隔壁村会计...”
“那我就学董永卖身葬父。” 诛皎一本正经,“不过葬的是相思病。”
笑声惊动案头相框,那张1958年的黑白结婚照里,两个年轻人笑得无所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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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时,诛皎为妻子披上外衣。
二人站在露台上眺望苏醒的庄园,智能灌溉系统正喷洒彩虹,远处兴华科技园的穹顶反射着朝阳。
陈兰兰靠在他肩头轻声道:“这盛世,可如你所愿?”
诛皎望向更远的远方。
“山河犹在,国泰民安,耄耋携手——这便是最好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