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走进西市主街,人流比清晨多了许多。店铺全都开了门,叫卖声此起彼伏。他低着头,左手插在袖中,指尖捏着那本《御药房旬录》。胎记还在发烫,热度没有退。
街上的人走路都很快,但眼神躲闪,没人敢多看别人一眼。巡逻的卫兵三五成群,走过街口时只扫视不盘问。几个挑担的小贩见他们过来,立刻让到路边低头站着,直到队伍走远才敢动。
这不对劲。
他拐进一条窄巷,从怀中取出一枚青藤令,轻轻一捏。铃声微不可闻,片刻后,墙角一堆破筐后面钻出一个人影。
“是你。”那人压低声音,“我们的人已经在南巷设点,阿木刚传信,说黑篷车又动了。”
陈墨点头。“你们继续盯药材流向,我去悦来酒楼看看。”
“那边鱼龙混杂,小心点。”
“我知道。”
那人迅速退回暗处。陈墨整理了一下衣领,走出小巷,朝着街心最大的三层酒楼走去。
悦来酒楼门口挂着红灯笼,伙计站在台阶上吆喝迎客。他走进大堂,里面坐满了人。有穿绸衫的商人,也有粗布短打的脚夫,还有几名佩刀的江湖客坐在角落喝酒。
他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一壶粗茶。茶水端上来时,旁边两桌客人正在说话。
“……听说第八件已经有人动手了。”
“闭嘴!”另一人猛地按住对方的手,“这话能乱讲?”
两人立刻沉默。其中一个抬头看了眼楼上,匆匆结账离开。
陈墨不动声色,等他们走后,悄悄将土灵珠贴在座椅边缘。灵力渗入地面,顺着桌腿爬升,在空气中捕捉残留的气息波动。片刻后,一段模糊的声音在他脑海中浮现:“线索归拢,只待时机。”
他收回灵珠,放在掌心搓了两下。
这不是普通的流言。有人在组织行动,而且目标明确。
他正要起身换个位置再探查,背后突然传来一声猛拍桌面的响动。
“哪来的乡巴佬,敢偷听我们说话!”
陈墨转头,三个满脸横肉的男人围了过来。中间那个最高,穿着脏兮兮的短褂,右手掌心有一道暗红色纹路,像是烧伤,又像某种印记。
“我没听你们说什么。”陈墨放下茶杯。
“少装蒜!”那人一脚踹翻椅子,“刚才你鬼鬼祟祟盯着我们,是不是探子?”
另两人一左一右逼近,手里不知何时多了短棍。
陈墨站起身,后退半步。他的气息依旧收敛,体内灵力却已缓缓流动。对方出手的一瞬间,他双臂一震,化海境的灵力如波浪般扩散,直接将两根短棍震飞。
左边那人手腕扭曲,惨叫一声跪倒在地。
中间的大汉怒吼扑来,拳头带着风声砸向面门。陈墨侧身避过,右手扣住对方手腕,顺势一拧一带,整个人被甩向墙面,肩膀重重撞在砖石上。
“啊——”他痛得龇牙咧嘴,还想挣扎。
陈墨膝盖顶住他后腰,左手按住肩胛骨,低声问:“谁派你们来的?”
“放……放开我!”
“不说?”陈墨加重力道,那人顿时冷汗直流。
另外两个见势不妙转身就跑。陈墨脚尖轻点地面,土灵珠引动地面积尘,沙粒飞溅,迷住两人眼睛。他几步追上,一手一个按在地上。
“搜身。”他命令。
三人身上除了一些铜钱和破布,没发现什么。但他从首领怀里摸出一张泛黄的纸片,边缘焦黑,像是被火烧过一般。
他展开一看,纸上画着一座山的轮廓,线条断裂,符文残缺。背面用褪色墨迹写着四个字:皇陵东阙。
只剩两个偏旁还看得清。
陈墨将残图收进内袋,松开压着的人。那三人爬起来,互相搀扶着狼狈逃走。
酒楼大堂早已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这边。掌柜从柜台后探出头,犹豫要不要过来管事。陈墨掏出几枚灵晶放在桌上,转身走出门去。
外面天色阴沉,风吹得旗幡猎猎作响。
他穿过两条街,来到一处废弃的布庄后巷。这里是他和联盟弟子约定的临时交接点。他靠墙站着,从袖中取出残图再次查看。
山形走势熟悉,像极了中州皇城北面的封龙山脉。而“皇陵东阙”四字,指向的很可能是前朝帝王埋骨之地。
血魂宗的人进过禁地,玄霄也在查秘宝。这张图不可能是巧合出现的。
有人想引他过去。
也可能是个陷阱。
他把图折好塞进贴身口袋,抬手摸了摸左臂。胎记的热度还没消,玉佩却始终没有反应。
心音也没响起。
他靠在墙上,闭眼调息。体内的木灵种微微震动,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土灵珠在掌心发烫,像是受到了某种牵引。
远处传来打更声,一下,两下。
忽然,一阵细微的摩擦声从头顶传来。是瓦片被踩动的声音。
陈墨睁眼,抬头看向屋顶。
一道黑影正蹲在屋脊边缘,披着深灰斗篷,脸上蒙着冰丝帘,只露出一双眼睛。那人没有动,也没有发出任何气息,就这么静静看着他。
他对视了一眼。
下一刻,黑影转身跃下,消失在对面巷子里。
陈墨没有追。
他知道对方不是冲他来的。至少现在还不是。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残图,边缘的焦痕不规则,像是仓促焚烧后抢救下来的。绘制者用了特殊墨水,哪怕残缺也能保留关键信息。
这种图不会随便出现在地痞身上。
除非是故意泄露。
他把图收好,沿着墙根往南走。走到第三个路口时,青藤令轻轻震动了一下。
是信号。
有人回来了。
他停下脚步,靠在一家药铺的后墙上,等待联络。
风卷起地上的落叶,一片枯叶擦过他的鞋面,停在残图掉落的那个角落。
他的手指还捏着图的一角,没有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