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石子停在门缝,陈墨没有动。
他盯着那道细小的缝隙,呼吸平稳。几息之后,确认外面再无动静,他才缓缓转身,压低声音说:“收束灵息,原地待命。”
三名弟子立刻闭气凝神,靠墙而立。一人手按刀柄,另一人指尖微动,悄然布下一道隐匿符纹。他们已连日奔波,眼下眼窝发青,但没人出声抱怨。
陈墨走到屋角,盘膝坐下。掌心轻抚左臂,胎记仍有余温,玉佩贴在胸前,未再震动。他知道刚才那块石子不是敌袭,更像是信号——有人想联络他们,又不敢现身。
“不能再各自为战了。”他说。
三人抬头看向他。其中一人开口:“我们这几日探得的消息太多,真假难辨,光是血魂宗的行踪就有五种说法。”
“不止这个。”另一人接话,“东华门换防时间每天不同,天机阁外守卫增加了三倍,可药铺掌柜却说宫里还在采买九心海棠。这不合常理。”
“还有西市那边,三个脚夫都说见过穿白袍的人进过工部废院,但巡街卫兵坚称那里封了半年。”第三人补充。
信息杂乱,线索交错。每个人掌握一点,拼不出全貌。更危险的是,若有人被盯上却不自知,整个团队都会暴露。
陈墨点头:“从今晚开始,我们改规矩。”
他取出一张空白符纸,撕成四片,分给每人一片。
“第一,每日亥时必须回传情报。不管有没有收获,都要报平安。地点定在城南老槐树下,暗号是‘藤生三叶’。若无法到场,就在最近的联络点留下竹签,刻上代号。”
三人接过符纸,认真记下。
“第二,所有关键信息必须加密。用‘青木纪年法’记录时间,以药材名为人物代称。比如‘玄参’指血魂宗高层,‘茯苓’指皇族密使。路线用草药生长方位代替,北为当归,南为夏枯,东为升麻,西为泽泻。”
他一边说,一边在地上画出行走路径的转换方式。三人俯身观看,逐一复述。
“第三,遇险即发‘青藤令’。这是求援符,颜色由绿转黑,说明情况紧急。收到者必须在一刻钟内响应,无论身处何地。若超时未至,视为失联,其余人立即撤离至备用据点。”
说完,他从怀中取出一枚铜制小铃,轻轻一晃,无声无息,但三人腰间的对应铃铛同时微震。
“这是感应器,我刚设好。只要在三里内,都能感知彼此位置。”
一人皱眉:“万一被敌人截获信号?”
“信号每刻钟变频一次,且只在启动青藤令时激活。平时处于断联状态。”陈墨答得干脆。
屋内安静下来。刚才还略显焦躁的气氛,渐渐沉稳。
“我知道你们累。”陈墨看着他们,“我也一样。但这不是个人试炼,是生死任务。我们活着进去,就要一起活着出来。”
三人沉默片刻,齐声道:“明白。”
陈墨站起身,走到墙边翻开随身布袋,拿出几张新绘的街道图。这是他昨夜根据记忆重画的,标注了巡逻路线、岗哨间隔、排水暗渠入口。
“现在,把你们今天收集的情报按类别整理。人物、时间、地点、异常行为,分开记录。不要带判断,只写事实。”
三人立刻动手。一人用炭笔在纸上划格,一人低声口述,另一人核对细节。起初仍有争执,比如一名弟子坚持某条巷子傍晚有黑袍人徘徊,另两人却说那只是乞丐。
陈墨没打断。等他们自行讨论出结果后,他才指出:“矛盾处不急着下结论,先标记存疑。等后续情报交叉验证。”
他拿起其中一份记录,指着一行字:“你说工部废院昨晚有火光,持续半柱香?”
“对,我在对面屋顶蹲了两个时辰,看到两次闪光,像是有人用镜面反射月光。”
“这不是偶然。”陈墨说,“上次万木谷主提醒我去皇城要小心,还提到叶昭留话。这些事不会单独发生。血魂宗进禁地,工部挖出血石,天机阁封锁消息……都在掩盖什么。”
他将几张纸摊开排列,用红线连接相同地点或时间点。一张复杂的网逐渐成形。
“看这里。”他指向交汇处,“三起异常都集中在西市到禁军校场之间。而这条线,正好穿过地下排水主渠。”
“你是说……有人在挖地道?”一名弟子问。
“或者已经挖好了。”陈墨收回手指,“明天起,调整侦查重点。不再追查零散线索,集中盯住西市周边、工部废院、以及靠近排水渠的商铺。”
他分配任务:一人假扮药童混入医馆打探九心海棠去向;一人扮作脚夫应聘搬运工,目标是靠近工部仓库的货队;最后一人在夜间巡查西市外围,记录所有非正规巡逻的人员进出。
“记住,不主动接触可疑目标,不单独行动,不贪功冒进。”他说完,又补充一句,“我们的优势不是战力,是联动。”
夜渐深,三人陆续完成情报汇总。陈墨一一审阅,删去模糊描述,统一术语格式,最后将四份简报合并成一份密档,封入防水油布袋。
他取出一枚竹签,在上面刻下六字:“白袍三巡西市”。
这是今日最关键的情报提炼。一名弟子亲眼见到三名白衣人连续三天出现在西市茶楼,每次停留不到一盏茶时间,离开时方向不同,但最终都隐入小巷深处。
陈墨将竹签投入火盆。火焰跳动,瞬间吞没文字。
三人收拾装备,准备出发执行明日任务。一人检查伪装衣物,一人调试通讯铃铛,最后一人在手腕绑紧护腕,确认藏刀位置。
陈墨坐在角落,闭目调息。体内三股灵力循环顺畅,土之厚重垫底,金之锋锐居中,木之生机流转周身。三元破劫劲已融入本能,无需刻意催动。
他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开始。
外面更鼓响起,两声,缓慢而清晰。
他睁开眼,目光落在门缝下的灰烬上。竹签烧尽,只剩一点余温。
三名弟子依次离开,脚步轻稳,消失在夜色中。
屋内只剩他一人。他没有起身,也没有继续修炼。
他只是静静坐着,右手搭在膝盖上,指尖微微跳动了一下。
那是通讯铃的第一次反馈。
有人已到达指定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