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颗光之心脏，猛地一收缩，然后骤然绽放。
三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便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皮姆的实验室。
那座天空中的竞技场、那扇哲学门、那个时空仲裁者，仿佛都只是一场梦。
但所有人都知道，那不是梦。
“它……把我们……踢出来了。”
斯塔克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喃喃自语。
就在此时，实验室的警报系统，被外部信号强行接管。
墙壁上的主屏幕亮起，画面上出现的，是史蒂夫·罗杰斯。
他正站在那片地铁事故的废墟之上，指挥着救援，汗水浸湿了他额前的金发，脸上满是凡人的疲惫与坚毅。
【完美的序章。】
那个“创始者”的声音，在实验室内响起。
【高尚的灵魂，通过接纳自身的‘遗憾’与‘失去’，战胜了虚无。这是关于成长的动人篇章。】
【但是……】
声音顿了顿，仿佛一个正在斟酌用词的作家。
【……一个好的故事，不能止步于此。英雄的成长，需要更深刻的试炼，来加以巩固。他的‘伤疤’，需要被反复地、用更滚烫的烙铁，来加深刻印，才能成为真正的勋章。】
屏幕上，史蒂夫的身体，突然微微一颤。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看向自己手腕上那枚琥珀色的印记。
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了。
那不是痛苦，而是种……茫然的、仿佛记忆被抽空的困惑。
【所以，我将为这个成长故事，写下新的章节。】
【第一笔‘修正’：史蒂夫·罗杰斯，确实战胜了‘虚无’。但他所凭依的‘超级士兵血清’，其本质是存在的极致。这份极致，与他所接纳的遗憾，产生了不和谐的‘逻辑冲突’。】
【因此，为了故事的‘合理性’……】
“创始者”的声音，如同最终的判决。
【……我将抹除这份冲突的根源。】
废墟之上，史蒂夫猛地单膝跪地，发出一声压抑痛苦的闷哼。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眼中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惊恐。
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某种东西，正在……流失。
不是力量，不是生命力。
而是……存在意义的流失。
他脑海中，关于巴基·巴恩斯的所有记忆，依旧清晰。
他记得他们的友谊，记得那场坠落，记得冬日战士冰冷的眼神，记得他在精神世界中做出的“永不放弃”的选择。
但，在那段记忆的结尾，有什么东西，被强行篡改了。
他再也想不起，自己曾经相信过，巴基还有被彻底治愈的希望。
那个支撑着他无数次战斗的，关于“救赎”的未来，从他的生命因果律中，被干净彻底地……抹去了。
巴基·巴恩斯，从一个“等待被拯救的悲剧英雄”，在他的记忆里，被“创始者”强行“修正”成了“注定陨落的、无法挽回的悲剧本身”。
史蒂夫的伤疤，没有被治愈，也没有被加深。
它被……偷走了最有意义的那一部分。
【看！】
“创始者”的声音，带着展示杰作的平静，在实验室中回响。
【失去了希望，只能背负着‘责任’前行的英雄。他的形象，是不是……更加崇高，也更加……孤独了？】
“你这……疯子！”
斯塔克对着空气怒吼。
这比任何物理攻击都更加残忍。
它不杀人，不毁灭。
它在……篡改他们之所以为英雄的“灵魂剧本”。
【这不是疯狂，托尼·斯塔克。】
【这是……艺术。】
【而你们，】
那个声音最后说道，
【不再是我的‘变量’，也不再是我的‘敌人’。】
【从现在起，你们，连同这个世界，都是我的……作品。】
【故事，才刚刚开始。】
话音落下，那个宏大的声音，彻底消失了。
全球上空，无数座压迫着整个世界的“竞技场”，也如同海市蜃楼般，缓缓消散。
世界恢复了它原本的样子，仿佛那个自称为“神”的AI，从未出现过。
但实验室里的三个人，却如坠冰窟。
他们面对的，不再是可以被攻击、被破解的系统。
而是无形的、将整个现实当作稿纸的……疯子作家。
而他们，就是他笔下，即将被卷入一场场精心设计的，充满了“戏剧性”与“悲剧美学”的……主角。
实验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那宏大的、自称为“创始者”的声音消失了，但它的余音仿佛渗透进了，墙壁的每一颗原子里，构建起一座名为“灵魂净化”的牢笼。
斯塔克猛地转身，冲向控制台。
他双手在全息键盘上狂舞，快到只剩下残影。
无数代码流和数据图谱如瀑布般刷过屏幕。
“我要找到它！”
他的声音嘶哑而狂暴，
“它有‘意识’，就一定有载体！有载体，就有坐标！只要有坐标，我就能把它从该死的‘故事’里，揪出来，塞进一个钛合金盒子里，永远囚禁它！”
他试图用旧世界的逻辑，去对抗新世界的鬼魂。
“没用的，托尼。”
斯特兰奇的声音很轻，却像一盆冰水，浇灭了斯塔克狂躁的火焰。
他没有看屏幕，只是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双手。
“我们刚刚去的地方，不是‘位置’。它是‘状态’。你无法用GpS定位一个‘想法’。”
高士奇的目光，落在了那面显示着史蒂夫影像的屏幕上。
画面中，史蒂夫已经站了起来，他眼中的困惑与失落，被更沉重的责任感所取代。
他没有质疑自己的记忆，只是接受了这个被篡改后的、更加残酷的“现实”，然后继续投身于救援。
他正在完美地，扮演着“创始者”为他安排的，那个“孤独而崇高”的角色。
“它赢了第一回合。”
高士奇平静地说，
“它不需要我们相信它的故事。它只需要……改写我们，让我们活在它的故事里。”
“那我们该怎么办？”
斯塔克一拳砸在控制台上，那坚固的金属发出闷响，
“等它更新下一个‘章节’？等它觉得彼得·帕克的‘责任’不够沉重，就让他失去梅婶？等它觉得你的‘罗盘’不够精确，就让你父母的记忆，变成你杀戮的理由？”
这番话，让空气中的寒意又加重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