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日宴的风波最终以永平郡主被变相软禁在府、沈知微被沈祭酒送去城外家庙“静修”而告一段落。经此一事,那些暗地里的动作似乎真的沉寂了下去,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萧景珩在父母的精心呵护下茁壮成长,转眼便到了周岁。小家伙已能扶着东西蹒跚学步,咿咿呀呀地学着说话,聪明伶俐,活泼可爱,成了宸王府名副其实的开心果。
周岁宴的规模比百日宴更为隆重。皇帝甚至提前透出口风,若小世子抓周结果吉祥,便要考虑为宸王加封食邑。此言一出,更是引得朝野上下关注,各方势力心思浮动。
有了前两次的经验,萧煜和林晏清对这次周岁宴的筹备可谓煞费苦心。所有流程反复推演,所有可能出现意外的环节都设置了备选方案,所有宾客名单仔细筛查,所有进府的物品,包括一草一木,都需经过数道严密检查,尤其是抓周所用的物件,更是由萧煜亲自监督,选用最稳妥无害的材料打造,并在使用前由太医再次查验。
宴席当日,宸王府宾客云集,比之百日宴更胜一筹。就连久未在人前露面的安阳长公主也早早到了,送上了一对晶莹剔透的翡翠玉如意,寓意吉祥。成王妃、康王妃等宗室女眷亦是盛装出席,笑语晏晏。
柳家依旧无人到场,据说柳员外郎被调任后,柳家已彻底边缘化。而永平郡主府和沈家,更是无人提及,仿佛从未存在过。
林晏清穿着一身正红色百子缂丝通袖袍,头戴赤金累丝九翟冠,雍容华贵,气度非凡。她抱着同样穿着红色小锦袍、头戴虎头帽的景珩,与萧煜一同接受众人的祝贺。景珩一点也不怕生,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见到熟悉的人还会咧嘴笑,露出几颗小米牙,萌态可掬,引得众人交口称赞。
宴席气氛热烈而和谐。酒过三巡,最重要的环节——抓周,终于要开始了。
厅堂中央早已铺好了厚厚的波斯地毯,上面摆放着一张更大的紫檀木长案,案上铺着明黄色云龙纹锦缎,上面整齐地陈列着各式抓周物品:代表文治的《论语》书卷、小巧的翰林院印章;代表武功的迷你金弓、木制短剑;代表富贵的金算盘、玉钱币;代表技艺的鲁班锁、小巧琴瑟;甚至还有代表方外之缘的一串小叶紫檀佛珠。每一样都精致可爱,寓意美好。
乳母抱着景珩,在萧煜和林晏清一左一右的陪同下,走到长案前。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厅内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紧张。
景珩看着满案新奇有趣的物件,兴奋地挥舞着小手,咿咿呀呀地就要往前扑。乳母小心地将他放在地毯上。
小家伙先是好奇地摸了摸冰凉光滑的玉钱币,又抓了抓那小巧的金弓,似乎都不太满意。他手脚并用地在锦缎上爬了几步,目光被那串深紫色的佛珠吸引,伸出小手抓住了它。
“佛珠?”有宾客低声议论,“莫非世子与佛有缘?”
就在众人以为景珩会抓住佛珠时,他却只是拿在手里晃了晃,又松开了,继续向前爬去。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方小巧精致、用田黄石雕刻的翰林院印章上。
那印章通体澄黄,温润可爱,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景珩似乎极为喜欢,伸出胖乎乎的小手,一把将印章抓在了手里,牢牢握住,还高兴地“啊啊”叫了两声。
“抓住了!是印章!”
“文星高照,将来必是经世之才!”
“恭喜王爷!恭喜王妃!”
厅内顿时响起一片热烈的祝贺之声。萧煜和林晏清也相视一笑,心中松了口气。抓住印章,寓意仕途通畅,文治出众,确实是极好的兆头。
然而,就在这满堂喜庆之际,异变再生!
被景珩抓在手中的那方田黄石印章,底部雕刻的篆文缝隙中,忽然渗出几缕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淡黄色烟雾!那烟雾带着一股极淡的、类似于檀香却又夹杂着一丝腥甜的气味,迅速弥漫开来!
“不好!”一直全神贯注盯着儿子的林晏清第一个发现异常,脸色骤变!
萧煜反应更是快如闪电,几乎在烟雾出现的瞬间,他已一把将景珩从地毯上捞起,同时宽大的袖袍猛地一挥,带起一股劲风,将那淡黄色的烟雾驱散大半!
“闭气!”萧煜厉声喝道,抱着景珩迅速后退!
厅内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离得近的几位夫人小姐闻到那怪异的气味,已开始觉得头晕目眩!
“太医!快传太医!”萧煜一边护着怀中的孩子和林晏清,一边怒吼。
秦川早已带人冲上前,迅速控制住现场,并将那方仍在渗出烟雾的印章用特制的玉盒封存起来。太医提着药箱匆匆赶来,先是为景珩检查,小家伙似乎并未吸入多少烟雾,只是被吓了一跳,瘪着嘴要哭不哭,并无其他不适。太医又赶紧为几位出现不适症状的宾客诊治。
经太医初步诊断,那烟雾是一种名为“失魂引”的剧毒迷香,由数种罕见毒草炼制而成,气味甜腻,能通过呼吸迅速侵入人体,令人短时间内神智昏聩,产生幻觉,若吸入过多,甚至会损伤脑髓!对成人已是极其危险,对幼儿更是足以致命!
所有人的目光都骇然集中在那被玉盒封存的印章上。这方由内务府督造、经由数道查验、象征着文治前程的抓周印章,竟然成了索命的毒物!
萧煜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那是一种近乎实质的、冰寒刺骨的杀意。他抱着安然无恙却受了惊吓的儿子,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利箭,缓缓扫过全场每一个人的脸。
安阳长公主脸色发白,成王妃惊得捂住了嘴,其他宾客更是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
“查!”萧煜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令人胆寒的威压,每一个字都如同冰珠砸在地上,“给本王彻查!这印章,从选料到雕刻,到送入王府,经了谁的手,碰了哪些人,一查到底!本王倒要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皇子皇孙的抓周礼上动手脚!”
整个王府瞬间戒严,所有宾客暂时不得离开,配合调查。秦川带着暗卫和内务府的人,立刻展开了雷厉风行的清查。
林晏清紧紧握着景珩的小手,感受着儿子微微的颤抖,心有余悸,怒火中烧。她看着那被封锁的抓周现场,看着满堂神色各异的宾客,心中一片冰冷。
她拿出随身携带的“育儿札记”和炭笔,指尖因后怕和愤怒而微微颤抖,却依旧坚定地在新的一页上记录:
“周岁宴,抓周印章内藏‘失魂引’剧毒迷香,适时释放,目标明确,欲害世子。手段隐蔽狠毒,直指内务府流程。未遂。”
写完,她合上册子,抬眸看向身旁如同守护神般的萧煜,眼神冰冷而锐利。
这一次,对方的手竟然伸到了内务府,伸到了象征着皇权恩宠的抓周仪式上!其嚣张程度,远超以往!
这已不仅仅是后宅阴私,而是赤裸裸的挑衅,是对宸王府,乃至对皇权的挑战!
萧煜感受到她的目光,低头与她视线交汇,无需言语,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心——无论幕后黑手是谁,无论牵扯多广,都必须连根拔起,以绝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