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种近乎自虐的赎罪心理。
她必须亲眼确认，才能让自己那颗悬了五年的心，彻底死去。
傍晚，餐桌上。
苏晚心不在焉地戳着盘子里的意面，几次欲言又止。
维克多切了一块牛排，优雅地放进她的盘子里，声音温和。
“姐姐，有心事？”
苏晚抬起头，对上他关切的绿眼睛。
这五年，维克多从未问过她的过去，也从未探究过她梦中那个名字的含义。
他只是安静地陪伴着，用他的温柔，一点点抚平她外在的伤口。
“维克多，”苏晚放下叉子，深吸一口气，“我……想回国了。”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维克多咀嚼的动作停顿了一秒，快到几乎无法察觉。
随即，他抬起头，脸上绽开一个完美的微笑，那笑容干净又温暖，一如既往。
“好啊。”
他轻快地答应。
“姐姐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苏晚悬着的心，顿时落回了原处。
她就知道，维克多永远会支持她。
“我可能……会待一段时间。”
她补充道，带着一丝试探。
“没关系，多久都可以。”
维克多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绿色的眼眸里盛满了真诚的笑意。
“我正好也想去看看姐姐长大的地方。”
苏晚彻底放下心来，她感激地看着他。
“谢谢你，维克多。”
“我们之间，不用说谢谢。”
维克多伸出手，轻轻覆上她的手背，掌心温暖而干燥。
苏晚没有看到，在他低垂的眼帘下，那双翡翠般的眼眸深处，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回国。
这两个字，是他这五年来最恐惧，也最警惕的词。
回去，就意味着要直面那个叫陆夜的疯子。
还有那个叫楚晏的，隐藏得更深的掠食者。
他放在桌下的左手，早已死死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痛。
但他不能表现出来。
他必须是那个最理解姐姐、最支持姐姐的完美弟弟。
他要让她毫无防备地，带着他一起，回到那个危险的战场。
然后，由他来亲手扫平一切障碍。
晚餐结束后，苏晚去洗澡。
维克多回到自己的房间，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阴鸷。
他锁上房门，从床下的暗格里取出一个加密的卫星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那头传来一个恭敬的德语男声。
“少主。”
“准备启动‘归巢’计划。”
维克多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我要在三天之内，拿到两个全新的身份，背景要干净，无懈可击，经得起陆氏和楚氏最高级别的背景调查。”
“遵命。”
“苏晚的身份，设定为华裔孤儿，在意大利长大，职业是花艺师。我的身份，是她远房的表弟，从小被她家收养，一直跟在她身边。”
这个“表弟”的身份，是他精心挑选的。
既能合情合理地陪在她身边，又带着一层血缘关系的伪装，可以最大程度地降低外界的警惕。
“明白，少主。资产方面如何处理？”
“将欧洲这边的实体产业全部交由信托基金代管，套现一部分流动资金，转入新的匿名账户。我要确保，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有足够的资本。”
“是。”
“另外，启动我们在国内布下的所有暗线，我需要一份陆夜和楚晏最近一周内最详细的行程安排，以及他们身边安保力量的最新部署图。”
维克多站在窗前，看着浴室里透出的朦胧灯光，眼神疯狂而偏执。
他花了五年时间，动用了霍亨伯格家族的暗中势力，早已在国内编织了一张属于自己的情报网。
他不是要带姐姐回家。
他是要带着他的女王，去巡视一座即将被他攻占的城池。
“少主，还有一件事。”
电话那头的人迟疑了一下。
“说。”
“关于您叔父那边……他似乎察觉到了您在亚洲的布局，最近动作频繁。”
维克多冷笑一声。
“让他去查。等他查到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他早已不是五年前那个可以任人摆布的失忆少年。
如今的他，羽翼已丰，爪牙锋利。
为了守护他的珍宝，他不介意与整个世界为敌。
挂断电话，维克多静静地站了许久。
他走到书桌前，拉开一个上锁的抽屉。
里面没有文件，只有一本厚厚的素描本。
他翻开画册，里面画的全是苏晚。
睡着的苏晚，微笑的苏晚，因为噩梦而蹙眉的苏晚，在阳光下修剪花枝的苏晚……
一颦一笑，栩栩如生。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画上女人的脸颊，眼神痴迷而痛苦。
“姐姐……”
他低声呢喃。
“你很快就会发现，那个叫陆夜的男人，只会给你带来痛苦。”
“而我，才是你唯一的归宿。”
他合上画册，眼底的温柔被决绝的杀意取代。
他知道，这是一场战争。
一场围绕着苏晚的，不死不休的战争。
而他，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三天后，两张崭新的护照和身份证明，被送到了维克多手中。
苏晚看着证件上“维克多·苏”这个名字，有些失笑。
“你现在跟我姓了。”
“嗯。”
维克多弯起眼睛，笑得纯良无害。
“我本来就是姐姐的人。”
苏晚被他这句话说得有些脸热，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心里却感到一阵熨帖。
她完全没有怀疑这些证件的来源，只当是维克多通过某些“特殊渠道”办理的。
她不知道，为了这两本天衣无缝的证件，霍亨伯格家族在欧洲的情报系统，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出发前夜，苏晚收拾着行李，心情复杂。
既有近乡情怯的紧张，也有一种即将面对宿命的决然。
维克多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杯温牛奶。
“姐姐，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赶飞机。”
他将牛奶递给她，顺手接过她手里的衣服，熟练地叠好放进行李箱。
苏晚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有他在身边，似乎那些未知的恐惧，也减轻了许多。
“维克多，如果……如果回国后，遇到一些很麻烦的事情，或者很麻烦的人，你不要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