渎圣之血

月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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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圣光的另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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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窟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祭坛上冰晶长剑内部流转的光晕在不安地跃动。沃尔科夫大主教的话语在空旷的空间中回荡,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平静。审判官们脸上的狂热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困惑与动摇——他们一直坚信的“净化使命”,与大主教此刻揭示的“守护职责”形成了尖锐的矛盾。

莉娅娜的剑尖微微下垂,但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中的警惕却愈发锐利:“守护结界?如果真是如此,为什么要对埃德里克穷追不舍?为什么要刻意篡改北境流传的古老历史?”

沃尔科夫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埃德里克,仿佛其他人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因为验证是必不可少的环节,莉娅娜队长。”他的声音依旧保持着令人不适的平和,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我们必须确认,他究竟是预言中注定的继承者,还是又一个将被力量吞噬、迷失本心的可怜虫。”

他手中那柄镶嵌着硕大蓝宝石的权杖微微转动,宝石内部的光芒流转,与祭坛上那柄冰晶长剑产生了微妙的共鸣。长剑内部,暗红与苍蓝的能量流旋转速度明显加快,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焚冰者留下的结界,庇护北境已逾千年,阻挡了足以冻结一切的极寒。但再强大的力量,也敌不过时间的侵蚀。如今结界已然千疮百孔,濒临彻底崩解。唯有真正的继承者现身,才能引导力量,将其重塑。”

埃德里克置身于笼罩全身的温暖光柱中,那光芒确实与他体内的逆光之力同源,带来一种血脉相连的亲切感。然而,脑海中那段关于背叛的残酷记忆碎片,却如同最锋利的冰锥,不断刺痛着他的神经,发出最严厉的警告。

“验证?”埃德里克的声音冷冽,如同冰窟深处永不融化的寒冰,“用无数无辜者的鲜血和生命来验证?”

沃尔科夫终于将视线从埃德里克身上移开,发出一声轻叹,那叹息中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令人愤怒的“怜悯”:“这是必要的代价。与整个北境亿万生灵的存续相比,少数个体的命运,难道不是微不足道的吗?”

“包括裂脊山脉那些被你们以‘净化’之名屠戮的村民?”埃德里克向前踏出一步,背后的光翼完全展开,暗金的光芒驱散了周围的寒意,也照亮了他眼中燃烧的怒火,“包括那些被你们蒙蔽、最终沦为实验品的虔诚信徒?”

冰窟内的温度仿佛又降低了几度,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紧张。审判官们不安地挪动着脚步,眼神闪烁;莉娅娜和残存的霜刃卫士们则肌肉紧绷,重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准备迎接随时可能爆发的冲突。

沃尔科夫那张一直保持着庄重与慈悲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却足以撼动其形象的裂痕,那是一种混合着伪装的遗憾与冰冷决绝的复杂神色。“看来,一些不该被你所知的记忆碎片,还是影响了你的判断。”他手中的权杖轻轻一顿,笼罩埃德里克的光柱骤然变得刺目而具有压迫感,“不过现在,让我们暂时搁置争议,专注于拯救北境这个更崇高的目标,如何?”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一直安静停留在埃德里克肩头的烬,突然发出了尖锐而急促的警示鸣叫!埃德里克同时感到一股强大到难以抗拒的吸力,猛地从下方的祭坛传来!他体内的逆光之力,仿佛决堤的洪水,开始不受控制地、疯狂地涌向那柄冰晶长剑!

“你在做什么?!”埃德里克低吼着,全力运转心法试图抵抗,但那力量流失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强烈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

沃尔科夫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带着满足与贪婪的笑容:“重塑结界,需要海量的能量作为引子。而你,亲爱的继承者,拥有着最纯粹、最本源的逆焰之血……你就是最完美、最珍贵的‘燃料’。”

莉娅娜瞬间明白了对方的真正意图,瞳孔骤然收缩:“你要献祭他?!”

“不要用‘献祭’这么肤浅的词汇。”沃尔科夫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某种扭曲的、狂热的虔诚,“这是‘升华’!是他的灵魂与力量融入结界,与这片土地合而为一,获得永恒存在的无上荣耀!这才是焚冰者血脉最伟大、最正确的归宿!”

“为了北境!”他身后的审判官们似乎被这番说辞再次煽动,齐声高呼,眼中重新燃起狂热的火焰。

残存的霜刃卫士们发出愤怒的咆哮,悍不畏死地冲向祭坛,试图打断这邪恶的仪式。但审判官们立刻结成了严密的圣光阵型,将其死死挡住。圣洁的光辉与冰冷的刀锋再次激烈碰撞,能量爆炸的轰鸣声、兵刃交击的脆响、受伤者的闷哼,瞬间充斥了整个冰窟,战斗比之前更加惨烈。

埃德里克感到自己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开始摇曳、模糊。力量被强行抽离带来的极致虚弱感,几乎要将他吞噬。视线开始变得昏暗,耳边充斥着遥远的、混乱的噪音。

就在他即将彻底失去意识,坠入无边黑暗的深渊之际——

“嗷吟——!!!”

一声前所未有的、蕴含着无尽威严与愤怒的龙吟,如同开天辟地的惊雷,猛地从烬那娇小的身躯中爆发出来!它额间那枚暗金色的符文,在这一刻爆发出堪比太阳的璀璨光芒!一股玄奥至极的法则波动以它为中心,瞬间席卷了整个冰窟!

时间,在这一刻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坠落的冰晶,无论大小,都诡异地悬停在了半空中,保持着崩落的动态。审判官们挥出的圣光,莉娅娜格挡的剑姿,沃尔科夫脸上那志得意满的狰狞表情……所有的一切,连同空气中飞扬的冰屑与尘埃,全部凝固了,构成了一幅绝对静止的、光怪陆离的画卷。

在这片被绝对时停的领域中,唯有埃德里克和烬的意识还能自由活动。

烬奋力振动双翼,飞到埃德里克眼前,那双异色的瞳孔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焦急与关切。一道清晰无比的意念,直接烙印在埃德里克的灵魂深处:

(快醒来!他的力量…确实源自结界核心…同源而生!但他想吞噬你…用你的生命之火…延续结界!不可信!)

这道意念如同冰原上最凛冽的寒风,瞬间吹散了埃德里克脑海中的迷雾与浑噩。他彻底明白了——沃尔科夫大主教,这位北境教区的最高统治者,他确实在“守护”结界,但他选择的方式,却是最残忍、最黑暗的那一种:将预言中的继承者,将焚冰者的血脉后裔,作为维持结界运转的、可悲的祭品!

就在这时,时间的流速恢复了正常。

沃尔科夫震惊地发现,埃德里克眼中那即将涣散的神采竟然重新凝聚起来,周身衰弱的气息也开始稳步回升,他脸上的得意笑容瞬间僵住,随即转化为难以置信的惊怒。

“看来……这王血后裔,比古籍中记载的还要麻烦得多!”他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权杖重重顿在冰面之上,整个祭坛随之剧烈震动,更多的符文被强行激活,散发出不祥的光芒,“既然如此,那就只能用最直接的手段了!”

更加浓郁、更加炽烈的圣光从他权杖顶端的蓝宝石中汹涌而出,化作数十道宛如实质的、闪耀着惩戒符文的光之锁链,如同毒蛇般从四面八方缠向埃德里克,要将他彻底束缚、拖入祭坛!

但这一次,已经看清真相、挣脱了心灵桎梏的埃德里克,早已做好了准备!

他背后那双暗红与苍蓝交织的光翼猛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新近领悟的、关于“毁灭与新生”平衡的真谛在体内奔腾流转。他不再徒劳地抵抗祭坛那股庞大的吸力,反而主动地、有意识地引导着自己精纯的逆光之力,如同开闸泄洪般注入其中——但这一次,能量的流向与性质,完全由他这个“继承者”来主导!

“你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大主教阁下。”埃德里克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混乱的冰窟中,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你自以为能够操控焚冰者遗留的力量,但你似乎忘记了——我,才是它真正等待的主人!”

悬浮于祭坛上的冰晶长剑,应和着他的话语,骤然爆发出足以照亮整个冰窟每一个角落的耀眼光芒!祭坛表面,那些古老而神秘的符文如同被唤醒的星河,依次飞速亮起,构成一幅完整而玄奥的图案!沃尔科夫惊恐万分地发现,他与祭坛、与结界之间那原本紧密的联系,正在被一股更古老、更本源的力量强行切断、覆盖!

“不!这不可能!!”他失态地疯狂挥舞着权杖,试图重新夺回控制权。但曾经无往不利的圣光,在完全苏醒的祭坛面前,却如同遇到烈阳的冰雪,迅速地、无可奈何地消融、溃散!

埃德里克悬浮在祭坛正上方,光翼舒展,长发无风自动。通过脚下这柄冰晶长剑,他的意识前所未有地延伸开去,与整个北境辽阔而复杂的地脉网络连接在了一起。在这宏大无比的视角下,更多被刻意隐藏、篡改的真相,如同破碎的镜片,一片片地拼凑起来,映照出令人心寒的事实——教廷,确实在“守护”着结界,防止其崩溃导致灾难;但同时,他们也在秘密地、不择手段地研究如何将这股足以改天换地的力量,彻底掌控在自己手中。为了这个终极目的,无数的生命被牺牲,无数的真相被掩埋。

“看来,真相从来都不是非黑即白的简单故事,不是吗?”埃德里克的目光如同两柄利剑,刺向面色惨白的沃尔科夫,“教廷守护着结界,维系着北境的稳定,但同时也无比贪婪地觊觎着它的力量。你们追捕我,既是为了验证预言,也是为了在必要时……将我作为延续你们统治的、最完美的祭品。”

沃尔科夫的面容因计划破产和极度愤怒而扭曲,他嘶声道:“你……你这个无知的蠢货!你根本不明白!没有结界的保护,北境早就……”

“但是,”埃德里克平静地打断了他,那平静之下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或许有一个更好的解决方案。”他缓缓抬起双手,掌心向上,仿佛在托起整个世界的重量。

那柄冰晶长剑仿佛听到了君主的号令,发出一声清脆的嗡鸣,缓缓上升,最终悬停在埃德里克的胸前。剑身内部,暗红与苍蓝的能量光流如同欢腾的溪流,奔涌而出,与他周身的光翼完美地交织、融合在一起。整个冰窟开始剧烈震动,但这一次,不再是崩溃的前兆,而是某种沉睡万古的庞大造物,正在被真正的主人唤醒时所发出的、充满生机的脉动!

沃尔科夫大主教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手中的权杖“哐当”一声滑落,在坚硬的冰面上弹跳了几下,最终静止不动。他那张一向保持着威严与慈悲的脸上,此刻只剩下彻底的茫然与难以置信。

在这一刻,古老的预言终于掀开了它最后一层神秘的面纱。预言中所谓的“继承者”,从来都不是为了简单地延续过去而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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