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医疗帐篷里，煤油灯将许明夏的影子投在帆布上，随气流微微晃动。她仔细检查着陈铁柱腿上的伤口，指尖不经意间擦过他结实的小腿肌肉，感受到皮肤下脉搏的跳动。
别动。她按住他不安分的腿，再裂开就麻烦了。
陈铁柱乖乖躺平，眼睛却盯着她颈间那枚银戒指：明夏，关于那个问题...
等你伤好了再说。许明夏故意板着脸，手上缠绷带的动作却轻柔得不像话，现在保存体力。
帐篷外传来脚步声，陈默函掀开帘子走进来。晨光透过帆布，照在他疲惫的脸上。他摘下破损的眼镜揉了揉眉心：刚收到情报，敌人撤退时炸毁了上游堤坝，预计两小时后洪水会到达渡口。
许明夏手上的动作一顿：伤员根本来不及全部转移！
我已经安排老周带人抢修西侧的高地。陈默函看向陈铁柱，但需要个熟悉地形的带路。
陈铁柱立刻坐起身，却被许明夏按回担架：我去。我去年在这一带救治过瘟疫，每一条小路都记得。
两个男人同时开口：不行！
许明夏已经麻利地收拾好医药包，将银戒指塞进衣领贴肉戴着：陈特派员，你留下指挥疏散。至于你——她戳了戳陈铁柱的胸口，给我老老实实躺着。
走出帐篷，晨雾中的渡口一片狼藉。许明夏召集了还能行动的轻伤员，简单交代了路线。当她转身要走时，手腕突然被抓住——陈铁柱不知何时跟了出来，脸色苍白如纸。
带上这个。他将一把小巧的勃朗宁塞进她手心，枪柄上缠着防止手滑的布条，保险已经开了。
许明夏想说些什么，却见他突然凑近，在她额头上飞快地吻了一下：小心。
这个突如其来的亲昵让她耳根发烫。等回过神来，陈铁柱已经拄着拐杖回去监督伤员转移了。许明夏将手枪别在腰间，带着五个青年向西北方向疾行。
穿过一片玉米地时，走在最后的少年突然闷哼一声栽倒在地。许明夏回头时，只见他后心插着一支细长的吹箭！
隐蔽！她立即扑向田垄，同时拔出手枪。
四周静得出奇，晨风吹动玉米叶的沙沙声此刻显得格外刺耳。许明夏屏息凝神，突然听到左侧传来极轻的声——是金属碰撞的声响！
她毫不犹豫地向声源处连开三枪。玉米杆应声而倒，露出一个敏捷的黑影。那人穿着本地农民的装束，动作却快得不像人类，转眼就消失在晨雾中。
影武者...许明夏手心冒汗。这个杀手不是冲着陈铁柱来的，目标是她！
剩下的四个青年围拢过来，其中一个查看中箭的同伴后脸色大变：箭上有毒！
许明夏迅速检查——少年嘴唇已经发紫，瞳孔开始扩散。她当机立断：你们两个抬他回医疗站，剩下的人跟我继续前进。小心埋伏！
高地比想象中难找。洪水预警让时间更加紧迫，而那个神出鬼没的杀手像幽灵般时隐时现。有一次许明夏甚至看到了那人的眼睛——细长冰冷，像蛇一样不带感情。
前面就是！带路的青年突然指着远处一片隆起，老周他们在那儿！
许明夏刚要松口气，眼角余光却瞥见一道寒光直取她咽喉！她本能地偏头，一枚手里剑擦着脸颊飞过，在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趴下！她推倒身旁的青年，同时向树冠处射击。
一个黑影如大鸟般落下，太刀在晨光中划出雪亮的弧线。许明夏滚地躲开，衣袖仍被划破。她终于看清了对手——矮小精瘦，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手腕上缠着特制的金属丝。
影武者...许明夏摆出格斗姿势，心跳如擂鼓却异常冷静，为什么要杀我？
杀手没有回答，刀锋一转再次袭来。许明夏勉强躲过第一刀，却被金属丝缠住了脚踝。就在她即将被绊倒的瞬间，一声枪响划破天际！
影武者肩头爆出一朵血花，太刀脱手而出。许明夏趁机挣脱，回头看到陈默函带着三个战士冲了过来！
杀手见状不妙，掷出烟雾弹消失在晨雾中。陈默函扶起许明夏：没事吧？
你怎么来了？
陈队长不放心。陈默函帮她拍去身上的泥土，看来他的担心是对的。
高地抢修工作进行得很快。当许明夏带着最后一批村民撤离时，浑浊的洪水已经漫上了渡口的台阶。她站在高地上俯瞰，只见奔腾的黄河水裹挟着树枝和杂物，将敌人留下的渡船冲得七零八落。
总算...结束了。她长舒一口气。
陈默函站在她身侧，突然压低声音：还没完。影武者不会轻易放弃。
回医疗站的路上，许明夏一直紧绷着神经。那个杀手冰冷的眼神烙印在她脑海中，还有那诡异的金属丝——那不是普通武器，而是专门用来绞杀的特制工具。
医疗站已经转移到山坡上的祠堂。许明夏刚进门就看见陈铁柱拄着拐杖在安排伤员床位，额头上全是冷汗。见到她平安归来，他眼中闪过如释重负的光芒，却只是点了点头：顺利？
许明夏走过去扶住他摇晃的身体，除了遇到影武者。
陈铁柱浑身肌肉瞬间绷紧：什么？
目标是我。她轻声解释，同时检查他腿上的伤口，可能是想除掉我这个医生，让你们失去医疗保障。
陈铁柱的手突然覆上她的，力道大得几乎捏疼她：从现在起，你一步也不准离开我的视线。
许明夏本想反驳，抬头却看到他眼中罕见的慌乱，心顿时软了：
夜幕降临，祠堂里点起了松明。许明夏正在给伤员换药，水生急匆匆跑来：许医生！村口有个重伤的游击队员，说是从北方来的！
许明夏立刻提起医药箱往外走，陈铁柱一瘸一拐地跟上：我陪你。
村口的槐树下躺着个血肉模糊的人影，看装束确实是游击队服。许明夏蹲下检查，突然注意到他右手虎口处有个奇怪的刺青——和影武者手腕上的一模一样！
小心！她猛地后仰，险险避过对方袖中弹出的刀刃。
假伤员一跃而起，这次没戴面罩，露出张平凡到极点的脸——正是这种毫无特征的相貌，最适合当杀手。陈铁柱一把将许明夏拉到身后，拐杖如长枪般刺出！
影武者灵巧地避开，手中寒光闪闪的金属丝。两人在月光下缠斗，陈铁柱腿伤限制了他的行动，几次险些被金属丝缠住脖颈。
许明夏摸出手枪，却因两人动作太快不敢开枪。突然，影武者一个假动作骗过陈铁柱，金属丝如毒蛇般缠上他的喉咙！
许明夏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子弹击中影武者的肩膀，却没能阻止杀戮。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瘦高身影从祠堂屋顶飞跃而下——是陈默函！他手中的短刀精准地割断了金属丝。
影武者见势不妙，掷出烟雾弹就要逃走。许明夏早有准备，对着他逃跑的路线连开三枪。第三枪击中膝窝，杀手栽倒在地。
留活口！陈默函大喊。
但为时已晚——影武者咬碎了藏在牙中的毒囊，转眼间七窍流血而亡。
陈铁柱捂着脖子咳嗽，许明夏急忙上前检查。还好只是皮肉伤，她迅速消毒包扎。陈默函蹲在尸体旁检查，从衣领内层摸出张纸条。
这是...他脸色突变，刺杀名单！
泛黄的纸条上列着七个名字，陈铁柱和许明夏赫然在列，还有陈默函自己。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每个名字后面都打着血红的小勾，只有许明夏名字后的勾是半个——显然，影武者的任务还没完成。
看来我们都被盯上了。陈默函推了推眼镜，而且敌人不止派了一个杀手。
夜风吹动祠堂檐角的风铃，叮当作响。许明夏突然觉得颈间的银戒指变得沉重——在这场战争中，连最私密的感情都不得不与死亡赛跑。她看向陈铁柱，发现他也正望着她，眼中是无声的誓言。
加强警戒。陈铁柱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明天拂晓前转移。
陈默函点点头，却在转身时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许明夏敏锐地注意到，这个一向冷静自持的特派员，此刻眼中闪烁着某种她读不懂的情绪。
夜深了，祠堂里伤员们的呼吸声渐趋平稳。许明夏坐在门槛上守夜，手中握着那枚银戒指。身后传来脚步声，她以为是陈铁柱，回头却见陈默函端着杯热茶走来。
睡不着？他递过茶杯，镜片反射着月光。
许明夏道谢接过：在想影武者的事。他为什么要杀我？我只是个医生。
你低估了自己的价值。陈默函靠在门框上，难得地放松了姿态，知道吗？你在敌营的代号是白衣观音，因为你救活的每个战士，都能再杀死十个敌人。
许明夏哑然。月光下，她注意到陈默函右腕上有道新鲜的伤痕——是金属丝留下的勒痕。原来他白天救陈铁柱时也受了伤，却一直藏着不说。
你的伤...
小意思。他不动声色地拉下袖口，对了，那个戒指...
许明夏下意识地握住它：陈铁柱给的。
我知道。陈默函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我只是想说...要珍惜。
他的语气让许明夏心头一颤。这个总是彬彬有礼的军统特派员，此刻眼中流露出的落寞与祝福，让她忽然明白了什么。
陈特派员，你...
远处突然传来夜枭的叫声——是哨兵的暗号！两人同时警觉地起身。夜枭又叫了两声，接着是第三声...不对，这不是暗号！
陈默函立刻拔枪：敌袭！
几乎同时，祠堂屋顶传来瓦片碎裂的声音。许明夏刚要喊醒众人，一个黑影从天而降，寒光直取她咽喉——又一个影武者！
陈默函一把推开她，自己却被金属丝缠住了脖子。许明夏举枪射击，杀手却灵巧地躲到柱子后。窒息的陈默函脸色开始发紫，挣扎着去摸腰间的匕首...
一声枪响，影武者应声倒地。陈铁柱站在祠堂内室门口，手中的枪还冒着烟。他大步走来，用短刀割断陈默函脖子上的金属丝。
没事吧？他问的是陈默函，眼睛却看着许明夏。
陈默函咳嗽着摇头，突然瞳孔骤缩：小心身后！
第三个影武者从阴影中扑出！陈铁柱因腿伤行动迟缓，眼看就要被金属丝缠住——许明夏不顾一切地扑上去，银戒指在月光下划出一道闪亮的弧线...
金属丝与银戒指相撞，迸出几点火星。这刹那的阻滞让陈铁柱有机会反击，一枪击毙了杀手。
祠堂里一片死寂。三个影武者的尸体横陈在地，提醒着他们敌人不惜代价的决心。许明夏颤抖着抬起手——银戒指被金属丝割出一道深深的凹痕，却奇迹般地没有断裂。
看来...陈铁柱轻抚那枚救了他一命的戒指，它比我想象的结实。
陈默函看着这一幕，默默退到阴影中。就在这时，水生急匆匆跑来：电台收到总部急电！敌人大部队正向黄河沿线集结，上级命令我们立即转移！
三人对视一眼，都明白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许明夏将银戒指重新戴回颈间，紧贴着心跳的位置——无论前路多么艰险，这个简单的信物都将提醒她，在这场战争中，有些东西值得用生命去守护。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