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缓缓驶入废弃的休息站。
这是一个破败的建筑,墙壁斑驳,屋顶塌了一半,周围杂草丛生。
但因为地处山区交通要道,偶尔还会有长途货车司机在这里停靠休息。
休息站旁边有一个简陋的小卖部,还有几个露天的座位。
此时正值傍晚,有几辆货车停在那里,司机们坐在外面抽烟聊天。
白扇的车队一停下,立刻引起了注意。
那些司机看到五辆黑色越野车,眼神里闪过警惕。
这种阵仗,在这荒僻的山区并不常见。
白扇推开车门下车,林渊也跟着下来。
十几个全副武装的精锐卫队成员迅速散开,将整个休息站包围起来。
他们的动作训练有素,每个人都占据了一个战术位置,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蝎子,”白扇站在车旁,点燃一支烟,“我们在这里休息十分钟,你有什么需要就说。”
“我去买点水。”林渊说,声音很自然。
“阿豹,阿虎,跟着他。”白扇立刻命令,眼睛却始终盯着林渊的脸。
两个壮汉立刻跟在林渊身后,一左一右,像两座铁塔。
他们的手始终放在腰间,那里鼓鼓囊囊的,显然藏着家伙。
林渊走向小卖部,脚步不急不缓。
他的眼睛快速扫视周围环境,每一个细节都在脑海中形成清晰的画面。
小卖部左侧三米处,有一面斑驳的墙。墙角有一块松动的砖,砖块周围的水泥已经风化脱落,看起来和其他地方没什么两样。
那就是死信点。
但现在,阿豹和阿虎紧紧跟着他,白扇也在不远处盯着,其他卫队成员分散在周围,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监控网。
根本没有机会。
林渊走进小卖部,里面很简陋,货架上稀稀拉拉摆着一些商品。
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妈,正在看电视,屏幕上播放着模糊的新闻画面。
林渊拿了几瓶水,还顺手拿了一包烟。
“一共三十五。”大妈头也不抬地说。
林渊付钱的时候,余光扫到外面停着一辆装满货物的卡车。一个穿着旧夹克的司机正在往下搬箱子,动作有些吃力。
那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脸上布满风霜,典型的长途货车司机。
林渊的眼睛微微一亮。
他走出小卖部,故意走向那辆卡车的方向。
阿豹和阿虎立刻跟上,他们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沉重而警惕。
林渊装作漫不经心地喝水,实际上在计算每一步的距离。
就在林渊经过卡车时,他突然脚下一滑,身体失去平衡,整个人朝着那个正在搬货的司机撞了过去。
司机手里的箱子被撞飞,重重摔在地上,里面装的饮料瓶哗啦啦滚了一地。
有几瓶直接摔破了,可乐喷溅出来,洒了司机一身。
“你他妈走路不长眼睛啊!”司机暴跳如雷,抓住林渊的衣领就要打,“老子的货!”
林渊立刻低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赔你……”
“赔?你他妈知道我这一车货值多少钱吗?”司机死死抓着林渊,声音越来越大,脸都涨红了,
“老子辛辛苦苦跑了三天,你一下子给老子搞坏了,你赔得起吗?啊?”
周围的其他司机也围了过来,指指点点。有人在劝架,有人在看热闹。
“老王,别这样,人家不是故意的……”
“这小子一看就是城里来的,不懂规矩……”
阿豹和阿虎立刻上前。
“放开他!”阿豹粗暴地推开司机,力气很大,司机直接被推得踉跄几步。
“你他妈谁啊?”司机被推得差点摔倒,更加愤怒,“欺负人是吧?这大庭广众的,还有没有王法了?”
“信不信老子报警!”
“报警?”阿豹冷笑,抓住司机的衣领,把他拎了起来,“你试试?老子最喜欢警察了。”
司机的同伴也冲了过来,有三四个人,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
“放开老王!”
“你们这是干什么?光天化日的要打人?”
场面瞬间失控,双方剑拔弩张。
白扇听到动静,皱起眉头,大步走过来。
他的手下也立刻围了上来,气氛一下子变得剑拔弩张。
“怎么回事?”白扇的声音很冷。
“白扇哥,这个司机找茬……”阿豹说,还没松开那个司机。
“放开他。”白扇冷冷地说,眼神扫过周围,“不要惹事。”
阿豹不情愿地松开手,但那个司机还在破口大骂,其他司机也在那里起哄。
白扇的所有手下都围了过来,形成一个半包围圈。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这场冲突上。
就在这混乱的一瞬间。
林渊佯装后退,嘴里还在道歉,身体却被那辆停放的卡车短暂遮挡。
他脱离了白扇的视线。
不到三秒。
但对林渊来说,这三秒就是永恒。
他闪电般地蹲下身,手指摸向鞋底特制的夹层,那里藏着一枚伪装成石子的微型存储设备。
那是一个只有黄豆大小的芯片,外面包裹着防水防摔的特殊材料。
里面,存放着罗正刚的全部受贿证据、涅盘路线的完整资料、佛面君庄园的精确坐标,以及组织核心成员的详细名单。
这是足以摧毁整个帝国的炸弹。
林渊的手指飞快地摸到墙角那块松动的砖,指尖触碰到粗糙的水泥表面,找到了那个预先标记的缝隙。
他将存储设备塞进砖缝里,用指尖轻轻一推,芯片滑进了黑暗的深处。
然后,他迅速站起身。
整个过程,精确到毫秒。
不到三秒。
林渊重新出现在人群中,脸上带着歉意,主动走向白扇。
“白扇哥,这事是我不对,我来处理。”他说,然后转向那个还在骂骂咧咧的司机,
“兄弟,真的对不起,这样吧,你这一车货多少钱,我双倍赔你。”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沓现金,至少有两三千块,直接塞给司机。
司机看着那沓钱,愣住了,骂声也停了。
“这……这太多了……”他的手有些颤抖。
“拿着吧,算我赔罪。”林渊说,声音诚恳,“山路难走,我也是不小心。这钱你拿去,重新进点货,剩下的就当我请你喝酒。”
然后他对其他司机拱了拱手,“各位大哥,不好意思,打扰了。都是我的错,真不好意思。”
他的态度诚恳,又给了足够的钱,那些司机也不好再说什么。
有人还拍了拍他的肩膀:“算了算了,都是出门在外的,没事就好。”
冲突,就这样被化解了。
白扇盯着林渊,眼神深邃,像是要把他看穿。
“走吧。”他最后说,转身回到车上。
车队重新上路。
车内,一片沉默。
夕阳的余晖透过车窗照进来,在白扇的脸上投下阴影。
林渊靠在座椅上,看似放松,实则心脏狂跳。
他能感觉到血液在血管里奔涌,耳朵里充满了自己的心跳声。
他成功了。
情报,已经放进了死信点。
按照约定,祁同伟的人会在二十四小时内取走。
那个看似普通的货车司机,就是他通过旧渠道安排的掩护,只负责制造冲突,对情报一无所知。
但现在,他必须表现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车子在山路上颠簸前行,引擎的轰鸣声在山谷中回荡。
窗外,群山连绵,夜色渐深。
突然,白扇开口了。
“刚才,你好像绊了一下?”他的语气平静,但眼神却像刀子一样锐利,死死盯着林渊的脸。
林渊心中一凛,但面不改色。
“是啊,”他说,甚至还笑了笑,“山路不好走,石子太多,差点摔倒。”
“年纪大了,平衡感不如以前了。”
白扇盯着他,沉默了很久。
车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引擎的轰鸣声在继续。
“是吗。”白扇最后说,语气意味深长。
他没有再追问,但林渊知道,白扇已经起了疑心。
虽然没有证据,虽然找不到破绽,但那种直觉——
一个在刀尖上舔血二十年的老江湖的直觉——已经把他锁定为头号嫌疑人。
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将更加危险。
白扇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他会用放大镜去检查林渊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
只要有一丝破绽,白扇就会毫不犹豫地动手。
但林渊别无选择。
他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无法回头。
车队驶入夜色,消失在蜿蜒的山路上。远处的群山在暮色中显出黑色的轮廓,像是沉睡的巨兽。
而在那个废弃的休息站,墙角的松动砖块后面,一枚小小的存储设备静静躺着。
它装着足以摧毁一个帝国的秘密。
暴风雨,即将来临。
林渊闭上眼睛,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他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接下来,就看祁同伟他们的了。
而他自己,必须在白扇的怀疑中继续潜伏,继续演戏,直到最后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