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辈子再也不敢碰红色的雨伞,也不敢在深夜听楼道里的脚步声——这些事过去快十年了,可每次想起,后背还是会冒出一层冷汗,那些细节清晰得像昨天刚发生。
2015年我刚毕业,在老家县城找了份文员工作。我妈托人给我找了个住处,是老城区的一栋六层居民楼,四楼西侧的一户。房子是我远房姨妈的,她跟着儿子去了外地,空了好几年,让我先住着,等稳定了再做打算。第一次去看房时是下午,阳光挺好,可走进楼道就觉得阴森森的,墙壁上斑驳脱落,楼梯扶手锈迹斑斑,踩上去咯吱作响,每层楼的声控灯都不太灵,得使劲跺脚才会亮一下,还没等走到下一层就灭了。
姨妈临走前特意叮嘱我:“晚上别开最里面那间卧室的门,里面堆了些旧东西,积了灰,你也不用打扫。”我当时没当回事,只觉得是长辈心疼我,怕我受累。搬进去的第一天,我收拾到傍晚,累得满头大汗,想打开那间卧室透透气,可转了转门把手,发现是锁着的。姨妈没给我钥匙,我也就没再强求,把这事抛到了脑后。
住进去的第一周还算平静,除了楼道里偶尔传来的奇怪声响,没什么特别的。直到第七天晚上,我加班到十一点多才回家。走进楼道时,我使劲跺脚,声控灯却没亮,往常至少会闪一下。我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光柱在黑暗中晃来晃去,照得楼梯台阶上的灰尘清晰可见。走到三楼和四楼之间的平台时,我突然听见头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像是有人穿着拖鞋在走路,“啪嗒、啪嗒”,缓慢而有节奏。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栋楼里住的大多是老人,这么晚了谁还会上下楼?我停下脚步,屏住呼吸,脚步声也停了。等我继续往上走,那脚步声又响了起来,始终跟在我头顶上方,不远不近。我加快脚步,几乎是跑着冲上四楼,掏出钥匙赶紧开门,反手锁上门的瞬间,我听见头顶的脚步声停在了我家门口,像是有人站在门外。
我靠在门后,心脏狂跳不止,过了好一会儿,没听见敲门声,也没听见其他动静,才慢慢缓过神来,安慰自己可能是听错了,或许是楼里的管道声。可从那天起,奇怪的事就接二连三地发生。
有天早上,我起床后发现客厅的桌子上放着一把红色的雨伞。那伞很旧,伞面是那种俗气的大红色,边缘有些磨损,伞柄是黑色的塑料,已经有些开裂。我确定自己没买过这样的伞,姨妈的东西都堆在锁着的卧室里,这伞是从哪来的?我以为是哪个邻居放错了,可问了楼里的几户人家,没人承认丢了红伞。我想把伞扔掉,可刚拿到楼下垃圾桶旁,就觉得心里发慌,像是有双眼睛在盯着我,只好又把伞拿回了家,放在了阳台的角落里。
自从这把红伞出现后,楼里的声控灯彻底坏了,不管怎么跺脚都不亮。每天晚上回家,我都得靠着手机手电筒照明,楼道里静得可怕,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和心跳声。更奇怪的是,我开始频繁地做噩梦,梦里总是出现一个模糊的女人身影,她穿着白色的衣服,手里拿着那把红伞,站在楼道的黑暗处,一动不动地盯着我,可我始终看不清她的脸。
有一次,我半夜被尿憋醒,起床去卫生间。经过客厅时,我瞥见阳台的方向有一道红光。我心里一惊,难道是进贼了?我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借着窗外的月光,看见那把红伞竟然自己撑开了,立在阳台的角落里,红色的伞面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眼。我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跑回卧室,蒙着头躲在被子里,直到天亮都没敢再出来。
第二天早上,我鼓起勇气去阳台看,红伞已经合上了,就像没人动过一样。我越想越害怕,给我妈打了个电话,说了这些奇怪的事。我妈在电话里骂我不懂事:“肯定是你自己吓自己,那房子我小时候住过,一直好好的。”可她还是不放心,让我表哥当天下午过来看看。
表哥是做装修的,胆子大,他来的时候带了把锤子,说要把锁着的卧室门撬开看看。我本来有点犹豫,可实在受不了这些怪事,就同意了。门锁生锈得厉害,表哥费了好大劲才撬开。门打开的瞬间,一股霉味扑面而来,里面堆满了旧家具和杂物,落了厚厚的一层灰。表哥拿着手电筒在里面照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只在墙角看到一个落满灰尘的木箱。
我们把木箱打开,里面装着一些旧衣服和照片。照片已经泛黄,大多是姨妈年轻时候的照片,还有几张是陌生女人的照片。那女人穿着八十年代的服装,长得很漂亮,眼睛很大,可眼神看起来有些幽怨。我拿起一张照片,背面写着“淑芬,1988年夏”。表哥说:“这应该是姨妈的朋友吧,可能是以前放在这的。”
我们没在卧室里找到其他奇怪的东西,表哥安慰我说:“没事,就是些旧东西,你别自己吓自己。那把红伞肯定是以前住在这里的人落下的,扔了就行。”当天下午,表哥就帮我把红伞扔到了城外的垃圾场,还在门口贴了张符,说是从庙里求来的。
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可没想到,更可怕的事还在后面。
扔了红伞的第三天晚上,我正在卧室里看电视,突然听见客厅传来“滴答、滴答”的声音,像是水滴落在地板上的声音。我以为是阳台的水龙头没关紧,起身去看,却发现阳台的水龙头是关着的。那“滴答”声是从门口传来的,我慢慢走过去,透过猫眼往外看,楼道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就在这时,“滴答”声突然停了,紧接着,我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啜泣声,是女人的哭声,断断续续的,听起来格外凄凉。我吓得浑身发抖,赶紧退后几步,不敢再看猫眼。哭声持续了大概十几分钟才停,之后又传来了“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慢慢向楼下走去。
第二天,我鼓起勇气问楼下的张奶奶,昨天晚上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张奶奶叹了口气,说:“姑娘,你是不是也遇到怪事了?这栋楼里,以前死过一个女人。”我心里一紧,赶紧追问详情。
张奶奶告诉我,三十年前,这栋楼里住着一个叫淑芬的女人,就是照片上的那个。淑芬长得漂亮,可命不好,结婚没多久,丈夫就意外去世了。她一个人住在四楼,也就是我现在住的这套房子里。邻居们都说她性格孤僻,很少出门。1988年的夏天,一场暴雨过后,有人发现淑芬死在了楼道里,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把红伞。警察来调查过,说是意外摔倒撞到了头,可邻居们都议论纷纷,说她是被人害死的,死得不明不白,怨气很重。
“她死的时候,就穿着一件白衣服,手里的红伞被雨水泡得湿透,脸上还带着眼泪。”张奶奶的声音有些颤抖,“从那以后,这栋楼里就经常发生怪事,晚上总有人听见楼道里有女人的哭声,还有人见过一个穿白衣服的女人拿着红伞在楼道里走。后来住在这里的几户人家,都因为害怕搬走了,你姨妈也是因为这些事,才跟着儿子去了外地。”
我听到这里,浑身冰凉,原来照片上的淑芬,就是死在这栋楼里的女人。她手里攥着的红伞,就是我之前看到的那把。难怪我扔了红伞,她会来找我,她是死不瞑目啊。
那天晚上,我一夜没睡,脑子里全是淑芬的样子和张奶奶说的话。凌晨三点多,我突然听见卧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我吓得不敢睁眼,感觉有一阵冷风飘了进来,紧接着,我闻到一股淡淡的雨水味,和那天在楼道里闻到的味道一样。
我偷偷睁开眼睛,看见一个穿白衣服的女人站在我的床边,她的头发很长,湿漉漉的,垂在肩膀上,脸上挂着水珠,像是刚从雨里走出来。她的手里,拿着那把熟悉的红伞,伞面滴着水,“滴答、滴答”,落在地板上。
我吓得浑身僵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她慢慢弯下腰,我看清了她的脸,就是照片上的淑芬,她的眼睛很大,眼神幽怨,嘴角微微下垂,像是在哭。她盯着我看了很久,突然开口说话了,声音很轻,带着浓浓的悲伤:“我的伞,你为什么要扔了它?”
我想说话,可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她伸出手,冰凉的手指触碰到我的脸颊,我感觉像是被冰锥刺了一样,刺骨的寒冷顺着脸颊蔓延到全身。就在这时,她的脸突然变得狰狞起来,眼睛里流出红色的液体,像是血一样,她尖叫着:“我死得好惨!我好恨啊!”
我吓得大叫一声,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浑身都是冷汗。窗外已经亮了,太阳升了起来,卧室里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也没有红伞,只有地板上有一小片水渍,像是被雨水打湿过。
我再也不敢住在那里了,当天就收拾了东西,搬到了公司的宿舍。临走前,我给淑芬烧了些纸钱,还在楼道里放了一把新的红伞,对着空气说了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希望你能安息。”
后来,我再也没回过那栋旧楼。偶尔听老家的人说,那栋楼里的怪事还是时有发生,晚上依然能听见女人的哭声和脚步声。有人说,淑芬的怨气太重,一直没散去,她还在找那把红伞,还在等着有人能为她伸冤。
我有时候会想,如果那天我没有扔了那把红伞,会不会就不会遇到那么可怕的事?可我知道,淑芬的悲剧不是一把红伞能改变的,她死不瞑目,心里的怨恨太深,才会一直徘徊在那栋旧楼里。
这件事之后,我再也不敢轻易碰别人的东西,尤其是那些来路不明的旧物。我也常常告诫身边的人,有些地方,有些东西,看似普通,背后可能藏着不为人知的故事和无法化解的怨气。有些恐惧,不是凭空想象出来的,而是真实存在的,就像那些死不瞑目的灵魂,它们或许就在我们身边,等着一个机会,诉说自己的委屈和怨恨。
直到现在,我每次看到红色的雨伞,都会忍不住想起淑芬那张幽怨的脸和她眼睛里流出的血泪。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我也不知道淑芬的怨气什么时候才能散去,只希望有一天,她能放下仇恨,真正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