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注视着屏幕里沈云溪略显疲惫的脸，一字一句地说。
“作为你的丈夫，我要明确告诉你：你去Y国找她了解情况，这个决定没有任何问题。你没有给任何人添麻烦，更没有做错什么。追寻父亲下落的这份心意，本身就值得尊重。”
沈云溪闭着眼睛沉默了片刻，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眼中已是一片清明。
“算了，这个话题先放一放吧。”
她轻轻摇头，将话题转向周澄，“说说你，你父亲今天带你妹妹出国了？”
周澄淡淡地“嗯”了一声，语气里透着几分意兴阑珊。
沈云溪自然明白他此刻的心情，柔声安慰：“没事，要是你想叔叔了，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看他。”
屏幕那端的周澄闻言笑了笑，眼神温柔：“有你在身边，我已经很知足了。倒是这次没能正式把你介绍给他，希望你不要介意。”
“我们现在只是在谈恋爱，没必要急着见家长。”
沈云溪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况且我和叔叔本来也认识，不用特意引见。再说了，他现在确实需要一些时间调整。”
有些话，沈云溪没有说出口。
其实她也需要时间。
毕竟在徐英婶婶的冤案平反之前，周先礼曾对她冷嘲热讽。如今虽然真相大白，却牵扯出他的前妻朱文才是幕后黑手。
即便他已经及时离婚，但若是现在见面，难免还是会有些尴尬。
视频另一端的周澄，似乎在这一刻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迟疑。
“好，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他善解人意地说道，随即自然地转移了话题，“对了，你回来后，得好好劝劝你那位恋爱脑朋友。”
沈云溪立刻会意：“你说陈童？”
“嗯。”周澄的眉头微蹙，“她怀孕了，说要辞职。”
“什么？她。。。。”
沈云溪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毕竟在周澄面前说好友的不是总归不太合适。
“那你同意了吗？”
“我没有批准，让她等你回来再好好商量。”周澄叹了口气，“我已经跟她说了，可以给她特殊照顾。如果觉得孕期上班太累，完全可以带薪休假。可她就是不听，非要辞职不可。”
更多的话，周澄不便在沈云溪面前直言。
毕竟那是她的好友，他得顾及她的感受。
沈云溪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她这个朋友向来很有主见，但也固执得让人头疼。
去年为了和现在的丈夫回云江，二话不说就退了学，放弃了研究生身份。
现在又要不顾一切地回家待产。
“好，等我回去好好劝劝她。”沈云溪揉了揉太阳穴，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希望这次她能听劝。”
*
一家地道的港城特色菜馆里，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木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沈云溪特意选了靠窗的卡座，这里既安静又能看到街景。
她提前到了十分钟，点好了陈童最爱吃的虾饺和烧卖。
陈童推开玻璃门进来时，沈云溪立即起身招手。
待陈童走近，沈云溪的目光落在她明显隆起的小腹上，故意板起脸：
“你这肚子，可不像刚怀孕的样子啊？”
陈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在沈云溪对面的位置坐下：“当然不是刚怀上，已经四个月了。周澄都告诉你了吧？”
“你说说你啊！”沈云溪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过既然都四个月了，想休息也正常。但你就不能选择带薪休假吗？非要辞职？”
陈童的脸色微微变了变，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茶杯：“沈云溪，我不想再给别人打工了。我想自己做老板，开创自己的事业。”
沈云溪愣了一下：“那也不要紧啊。大不了你先拿了生育津贴，等休完产假再辞职创业也不迟啊。”
陈童失笑摇头：“那可是你老公的公司，你希望我这样占便宜吗？”
“这怎么能叫占便宜呢？”
沈云溪向前倾身，语气诚恳，“这是你应得的福利。而且你要知道，凤翔娱乐现在并入周氏集团后，员工福利比以前好多了，生育津贴的数额也提高了不少。”
“我知道。”陈童轻轻搅动着杯中的饮料，“但我不想要。把这些福利留给更需要的人吧。我觉得我不需要依靠这个。”
沈云溪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实在想不通这个好友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有时候真想敲开她的脑袋看看。
“这个决定真的是你自己的主意吗？”沈云溪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你老公让你回家休息的？”
陈童低垂着眼眸，抿了一口果汁：“是我自己的决定。就像当初我选择退学，选择嫁给他一样，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沈云溪苦涩地笑了笑：“你跟我说实话，行吗？你连怀孕都没第一时间告诉我，已经让我很伤心了！”
陈童抬起眼眸，直视着她的眼睛：“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沈云溪心里一沉。
陈童接着说下去，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你以前和周澄谈过恋爱，你婶婶的案子，你跟我说过吗？包括你母亲和继父的背景，你都跟我坦白过吗？就像前几天，我问你去Y国做什么，你不也没告诉我实情吗？”
沈云溪沉默了，有些不自然地别开视线。
陈童见她这样，烦躁地往后一靠：“沈云溪，我不是在怪你。我知道你有很多苦衷，就像我现在不想告诉你我的事，也有我的苦衷。”
沈云溪点点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好，确实是我不对，越界了。但是陈童，我是怕你受委屈。我希望你有什么事，都能跟我说。”
“以前也确实是我不好，总是把事情藏在心里。我改，以后有什么事一定跟你说。”
陈童的表情柔和下来：“我没有受委屈，你放心吧。虽然最初是我婆婆提议让我辞职的，但有了这个孩子后，我是真的很想尝试创业。所以，别再劝我了。”
沈云溪沉默片刻，终于露出了笑容：“好，作为你的好姐妹，我一定支持你。”
她举起茶杯，陈童也笑着举杯，两个杯子在空中轻轻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服务生适时地端上还冒着热气的港式点心，蒸笼的香气在两人之间袅袅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