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钱又下来了，晒太阳了。”
“老钱，听说你家钱耐找单位预支几千块工资？”
“去去。”钱怀不耐烦驱逐围在自己身边的老朋友，没去看他们的表情，也知道他们在幸灾乐祸。
不是他夸张整个家属院喜欢打牌的人至少占四分之一，只不过程度不同。
有些人目前能克制未来不好说，一小部分人跟钱耐差不多，家里父母双职工退休，家里兄弟姊妹能赚钱，会跟父母给钱，万事不愁可不天天打牌。
“要我说，你是真的狠心，孩子欠那点钱，你和老曹两人顺手给还了不就好了？至于要闹到单位吗？”
“我看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钱怀从花坛边上站起来，“你说得轻而易举，怎么不见你拿出钱给你家老三儿子还赌债？”
“我要是有钱我肯定愿意，我不是没钱吗？我那点钱还不够自己花，哪有钱给他还赌债。”说话的缺牙老头嘿嘿一笑，“再说了，我又不止老三一个儿子，他不照顾我，我还有老二身边，你就不同了，只有老大在身边，往后那天要是瘫在床上，还不得老大照顾？你现在不给他还钱，把人得罪惨了，往后没有照顾。”
他说完，不少街坊邻居劝说钱怀，让他帮钱耐还钱。
为了做通钱怀的工作老朋友们列举不少典型案例，没儿子照料的老人生活有多悲惨。
都是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老头子。
他们激情抒发心中想法，在他们身后，钱桥和杨双带着四个孩子站在身后旁观。
钱桥视线在这些人脸上划过，一个个偏心到没眼看，养老又想起其他儿子。
有钱还好，没钱压根不会管，当然也有愚孝的孩子，愚孝的人太少见。
让钱桥和杨双非常意外的是，老爷子没有给钱耐填窟窿，而是让他们去单位提前预支。
钱桥大声咳嗽。
激情辩论老人回头，看到钱桥一家六口，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一把年纪背后议论人长短，被当事人发现，丢脸，三三两两离开。
钱怀默不作声打量老二一家六口，上次见面没有认真打量过，四个孩子变化非常大，小时候影子只剩下一点点，完全没有小时候调皮样，老二两口子把四个孩子养得非常好。
他在心里默默叹气，把报纸折叠好拿在手上，起身对老二一家说：“回来了，去家里坐坐。”
回长康第一天没能进入的家门，在最后一天进去了。
屋里没有难闻的纸皮，白色墙壁上残存着曾经堆积过纸皮痕迹，地板干净明亮，房子重新被主人用心对待过。
一行人前脚进门，后脚曹代提着网兜回家，面对再次上门老二一家，她有些语无伦次。
“中午留在吃饭吧？我现在去买菜。”
她说着又准备拿起网兜出门，杨双赶紧将人拦下，说道：“妈，我们中午十二点的飞机回去。”
“啊？”曹代眼中难掩失落，“这么快吗？”
如果没有第一天发生摩擦，老二一家是不是不会外出，他们与孩子之间相处会不会多一点。
他们老两口没经常带过四个孩子，导致四个孩子对他们礼貌有余亲近不足。
“小老幺的琵琶要参加定级考试，老大、老三马上高三，暑假有补习。”杨双解释道。
曹代嘴角扯出一抹微笑，说道：“这样啊，孩子要紧。”
她一连重复好几次，像是在说服自己。
她又道：“那我给你们带点野生菌子回去，今年我自己上山采的。”
忙忙碌碌进入厨房，打开柜子从里面取出自己和朋友上山捡的野生菌，老二一家爱吃，同样是她目前能拿得出手的回礼。
听着外面小孙女稚嫩的声音，眼眶湿润，如果孩子们能在长康长大该有多好。
钱桥余光瞟到厨房母亲在抹眼泪，看了眼与孩子们说话的父亲，他起身走到厨房。
曾经对他而言宽敞、明亮的厨房，在时间的流逝中变得陈旧、阴暗，窗户上是洗不干净的陈年油渍，他还记得第一次住进来的心情，在家里雀跃欢呼。
他站在门口说：“妈，你先出来一下，我有事跟你和爸商量。”
“哦，好。”曹代拍了拍手上沾的野生菌碎末，提着满满一布袋子野生菌离开厨房。
等她坐下客厅，钱桥从角落拎了一把椅子过来，坐下，先看父亲而后又看母亲，说：“关于你们养老的问题，我和小双过去十天商量过。”
钱怀和曹代对视，他们以为……
“和你们说说我们想法，你们俩目前具备自理能力，介于之前你们有过给钱耐垫钱经历，养老金我们不会支付，衣物还有营养品我们从沪市邮寄给你们。
若以后不能行走，要么跟着我们去沪市，我们在家附近买房给你们请保姆照顾，如果你们不想去沪市想留在长康，我们在亲戚中物色照顾人选，关于对方工资我们会全权支付，不需要别人额外出钱。”
至于想让他们亲自照顾完全不可能的，他们要工作要生存，能做到的只有这些，更多的要求没办法。
他们无法理解先前楼下那些非要儿女亲自照顾的老人，他们的孩子们不上班没工作吗？晚上照顾老人白天上班，天天这样下去，不怕子女死在他们前面？
两位老人没有反应，钱桥停顿片刻继续说，“前提条件是，你们不会继续给钱耐补贴，我的钱养你们可以，养钱耐绝对没有可能。”
过去一段时间，他们夫妻在想是不是不应该跟父母给钱，手里攥着钱不花，到头来全便宜给别人，还不如直接让附近商店送各种生活物品上门。
过了好久，钱怀开口说：“在长康住习惯了，以后走不动更不想到处跑，别人说坐飞机方便，往后你们多回来。”
两位老人意思明确，要留在长康养老，到时候他们出钱请亲戚照料。
时间差不多，老两口送一家人下楼坐车，目送出租车渐渐消失在视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