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薄雾,温柔地洒在武汉的江面上,泛起粼粼金光。李沛然和许湘云并肩站在江滩公园,望着对岸巍峨耸立的黄鹤楼,恍如隔世。昨日此时,他们还在大唐江夏城的喧嚣中,与李白、杜甫等人纵酒高歌,吟诗作对;今日,却已身处千年之后,耳畔是轮船的汽笛与都市的轻响。时空转换带来的轻微眩晕感依旧残留,仿佛一步踏错,便会坠回那场瑰丽的梦境。
“沛然,我们……真的回来了?”湘云下意识地攥紧了许沛然的手,指尖微凉。她身上还穿着那件月白色的唐代襦裙,只是外面罩了一件许沛然匆忙脱给她的现代外套,显得不伦不类,引来些许晨练者好奇的目光。
李沛然深吸一口带着江水湿气的空气,努力压下心头的翻涌,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沙哑:“嗯,回来了。你看,那便是千年后的黄鹤楼。”他指向对岸,楼宇依旧,却已是钢筋铁骨,少了木构的温润,多了历史的沧桑。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那里贴身藏着一个锦囊,里面是李白亲笔题赠的诗稿,以及几件作为信物的唐代小玉器,冰凉的触感无比真实地提醒着他,那并非南柯一梦。
为了尽快适应现代生活,也为了安抚湘云初临异世的惶惑不安,李沛然决定带她体验一下这个时代最寻常的乐趣。他们沿着江岸漫步,走向一处热闹的商业区。湘云瞪大了眼睛,看着川流不息的汽车、高耸入云的玻璃幕墙大厦,以及行人手中那个会发光、会出声的小方块(手机),每一样都让她惊叹不已。
“此物……莫非是传说中的‘千里传音’符?”湘云指着一个正在打电话的行人,小声问道。
李沛然失笑,耐心解释:“那叫手机,功能比千里传音厉害多了,不仅能通话,还能看天下事、购四方物。”他掏出自己的手机,屏幕却因电量耗尽而一片漆黑,“稍后寻处地方给它‘补充灵力’便可。”
正说着,一阵甜腻的香气飘来,源自旁边一家装潢时尚的奶茶店。店前排着长队,多是年轻男女,人手一杯五颜六色的饮品。湘云翕动鼻翼,好奇地问:“沛然,此乃何物?气味如此香甜,似有牛乳与蜜糖。”
“这是奶茶,这个时代很流行的饮品。”李沛然见她眼中满是好奇与渴望,便拉着她走向队伍末尾,“我们也去买两杯,让你尝尝鲜。”
排队的过程对湘云而言亦是新奇体验。她学着前面人的样子,仰头看着招牌上那些花哨的名称——“芝士奶盖四季春”、“波波芋泥牛乳茶”,只觉字都认识,组合起来却不明所以。轮到他俩时,李沛然熟练地点了一杯招牌珍珠奶茶和一杯水果茶。
店员快速报出价格:“您好,一共四十六元。”
李沛然下意识地应了一声,伸手入怀,摸索片刻,掏出的却不是预想中的纸币或手机,而是一枚在阳光下闪着银光的唐代五十两银铤!那是他离开前,一位富商友人感念其诗才,硬塞给他的程仪。时空穿梭的冲击让他思绪还有些混乱,竟忘了货币早已不同。
他将银铤递过去,语气自然地说:“劳驾,以此结算。”
年轻的女店员看着眼前这枚造型古朴、甚至带着点泥沁痕迹的大银锭,愣住了。她眨了眨眼,接过银铤掂了掂,入手沉甸甸的,绝非道具。她狐疑地看了看许沛然,又看了看他身旁穿着“古装”、容貌清丽的湘云,迟疑道:“先生……您这……我们这儿不收古董。您是拍戏刚回来吗?可以用手机支付或者现金。”
身后排队的人群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有人低声窃笑:“拿个银元宝买奶茶?穿越剧看多了吧?”“道具还挺逼真……”
李沛然顿时僵住,脸颊微烫,这才彻底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闹了多大的笑话。他正欲尴尬地收回银铤解释,身旁的湘云却不明就里,见店员不肯收“银钱”,还以为对方嫌少或是辨认不出成色。她想起在大唐市集,若遇钱币成色争议,常需验看、吹听。于是,她一脸认真地拿过许沛然手中的银铤,在店员和周围众人惊愕的注视下,将其凑到唇边,鼓足气力,用力一吹!
“嗡——”一声悠长、清越的余音在空气中回荡,典型的足音特征。
湘云将银铤递还店员,语气诚恳,带着几分大唐市井的爽利:“小娘子请看,此银铤成色十足,声脆悠长,绝非赝品。区区两杯饮子,足可兑付矣。”她甚至还下意识地用上了些许荆楚方言的腔调。
刹那间,空气仿佛凝固了。店员张大了嘴,目瞪口呆。排队的顾客们先是寂静,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笑声。
“我的天,她还吹一下!太专业了吧!”
“这是哪来的活宝?cosplay还带沉浸式支付的?”
“哈哈哈,用真银子买奶茶,土豪我们做朋友吧!”
还有人举起手机,兴奋地拍摄这难得一见的“奇景”。
李沛然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连忙拉住还想跟人理论银铤品相的湘云,面红耳赤地对店员道:“对不住,对不住!我们……我们弄错了,这就换。”他手忙脚乱地在身上其他口袋翻找,幸好在某个角落摸出了几张有些褶皱的现代纸币,赶紧付了账,也顾不上找零,拿起做好的两杯奶茶,拉着仍在懵懂中的湘云,几乎是落荒而逃。
直到拐进一条相对安静的小巷,许沛然才停下脚步,靠着墙壁,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湘云这才隐约明白自己似乎闯了祸,捧着那杯冰凉的水果茶,怯生生地问:“沛然,我……我方才做错事了么?为何众人皆笑?那银铤莫非在此界不值钱了?”
看着她无辜又困惑的眼神,李沛然心中的尴尬顿时消散,化为一片柔情。他接过奶茶,帮她插好吸管,递到她嘴边,温声道:“没错,是我们忘了时代不同。在这里,买卖多用纸币或手机扫码,金银一般不作直接流通了。来,尝尝这个,压压惊。”
湘云依言吸了一口,冰凉的、混合着水果清甜与茶香的液体滑入喉咙,她眼睛瞬间亮了:“好奇特的滋味!”
李沛然看着她满足的表情,自己也喝了一口奶茶,甜腻的味道让他更加怀念大唐的浊酒。他柔声开始为湘云细细讲解这个时代的货币体系、支付方式、交通规则、日常礼仪……湘云听得极为认真,不时点头,像个初入学堂的稚子。
回到临时落脚的酒店房间,关上门,外界喧嚣隔绝。两人将怀中携带的物品一一取出,郑重放在桌上。李白的诗稿墨迹仿佛还带着盛唐的风月,那些小巧的玉器温润生光,还有那枚惹出风波的银铤……每一件都无声地诉说着那段穿越岁月的真实不虚。
“沛然,我们真的到过那里,对不对?”湘云抚摸着诗稿上力透纸背的字迹,轻声问,像是在确认,又像是在回味。
“对。”李沛然握住她的手,语气坚定,“我们不仅到过,还要将那段经历,将那边的荆风楚韵,让更多人知道。”他脑海中已经开始构思如何整理那本《黄鹤楼遇李白》现代版诗集。
就在这时,李沛然的目光被桌上那枚银铤边缘吸引。之前匆忙间未曾留意,此刻在明亮的灯光下,他发现银铤底部靠近边缘处,似乎刻着几个极细微、非唐人惯用字体的小字!他心中一动,拿起银铤凑近细看,那字形……竟隐隐与现代的简体字有几分相似,内容更是古怪,似乎是一句残缺的谶语。
与此同时,湘云也轻轻“咦”了一声,她拿起随身的那个锦囊,那是李白夫人赠送的,之前一直用来装些小物件。她感觉锦囊内侧似乎有个硬块,以前从未察觉。她小心翼翼地探手进去,指尖触到一个冰凉、薄片状的东西,摸索着取出一看,竟是一枚颜色深暗、非金非木的奇异令牌,令牌上刻着的图案,赫然是——黄鹤楼的轮廓,但那形态,却更像是他们穿越时所见的、存在于某个特殊时空维度中的那个楼影!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与不解。银铤上的古怪刻字,锦囊中莫名出现的黄鹤楼令牌……这些信物,似乎并不仅仅是纪念品那么简单。
李沛然眉头紧锁,用手指摩挲着银铤上那诡异的刻痕,喃喃念出那隐约可辨的四个小字:“…归…途…钥…匙…?”
“归途钥匙?”湘云握紧了手中那枚冰凉令牌,心头莫名一紧,“沛然,这是何意?难道……我们还能回去?或者说,”她声音微颤,“我们的归来,本身就在某种安排之中?”
窗外,现代黄鹤楼的轮廓在暮色中显得静谧而庄严。然而,在这静谧之下,因这两件意外发现的信物,悄然蒙上了一层新的、深不可测的迷雾。他们的现代生活才刚刚开始,但这突如其来的线索,是否预示着,他们与大唐、与那座永恒黄鹤楼之间的缘分,还远未到结束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