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松城的晨雾，总带着一股化不开的湿冷。
这座坐落于苍梧州北部的小城，是第二纪元“牧羊”体系建立后，首批被纳入“秩序”的城镇之一。城墙由新浇筑的青灰色砖石砌成，上面刻着淡金色的道源符文——这是陆离在第二纪元初期，通过道种向牧羊人传递的“镇邪纹”，能压制空气中残留的劫气，也能监测任何异化迹象。
林默牵着马走在城门口，身上的“牧羊卫”制服还带着新布的硬挺感。制服领口绣着银色的麦穗纹，代表着“牧守秩序”的职责，可他总觉得这布料贴在身上，像裹着一层冰冷的铁皮。身后跟着两名刚从瀚海城调来的年轻牧羊卫，一个叫阿泽，一个叫青禾，两人脸上还带着初入职责的兴奋，手里的“净气杖”（第二纪元制式武器，能释放微弱净气）握得紧紧的。
“林大人，听说雾松城往西三十里的雾松谷，最近总有人家失踪？”阿泽凑上前，声音里带着好奇，“是劫源遗址的残留劫气引发的异化吗？”
林默点点头，目光扫过城门口排队入城的村民。他们大多背着竹筐，里面装着刚采摘的雾松菌，脸上带着小心翼翼的顺从——这是“牧羊”秩序建立后的常态，百姓们知道反抗只会被当作“失控者”清除，只剩下麻木的服从。
“雾松谷底下就是第一纪元的劫源分支遗址，虽然主劫源被道主封印，但分支遗址的残留劫气还在。”林默的声音很平静，“上个月有村民贪财，挖了遗址里的‘劫晶’（残留劫气凝结的晶体），结果引发了小规模异化，失踪的人家，大概率是被异化者拖走了。”
青禾的脸色微微发白：“那我们这次……要直接清剿异化者吗？会不会有危险？”
“道主的道网会帮我们。”林默摸了摸怀里的道种，那枚淡金色的种子正微微发热，传递出模糊的“安全”信号，“只要我们按照道种的指引行动，不会有危险。”
三人骑马出了城，朝着雾松谷的方向走去。晨雾渐渐散去，路边的雾松树露出深绿色的枝叶，可仔细看能发现，部分树叶的边缘泛着淡淡的黑色——那是残留劫气侵蚀的痕迹。偶尔能看到被遗弃的村落，房屋的木门敞开着，院子里散落着翻倒的竹筐，地上的血迹已经发黑，却看不到一具尸体。
“这些村民……是被异化者吃了吗？”阿泽勒住马，声音有些发颤。
林默没有回答，只是催马继续往前走。他知道，这些村民大概率是被异化者转化了——第一纪元的异化多是失去理智的杀戮，而第二纪元的残留劫气引发的异化，会让异化者主动“转化”更多同类，像是在刻意扩大“失控”的范围。
这种异常，他早就通过道种向“道主”（陆离）传递过信息，却没有收到任何明确指令，只有道种偶尔传来的“观察”信号——陆离似乎在刻意放任这种小规模异化，像是在测试“牧羊”体系的反应速度。
临近雾松谷时，道种突然剧烈发烫。林默的脑海中，传来一道清晰却冰冷的指令：“谷内有三名一级异化者，一名二级异化者（能主动转化同类），清除所有异化者，包括被转化的村民，不得留活口。”
“包括被转化的村民？”青禾愣住了，“他们只是受害者，不是主动异化的……”
“道主的指令，没有例外。”林默打断他，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麻木。他知道反驳无用，从成为牧羊卫的那天起，“秩序”就高于一切，人命只是维持秩序的“耗材”。
三人下了马，握着净气杖走进雾松谷。谷内的雾比城外更浓，空气中的劫气浓度明显升高，吸入肺里带着一股铁锈味。走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呻吟声。
阿泽警惕地举起净气杖，朝着声音的方向走去。只见一棵巨大的雾松树下，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村民，他的左臂已经异化，皮肤变成了黑紫色，上面布满了细小的血纹，正痛苦地挣扎着。
“救……救我……”村民看到他们，眼里闪过一丝希望，伸出完好的右手想要抓住阿泽的裤腿。
阿泽下意识地想伸手，却被林默拦住：“他已经被转化了，是一级异化者，按照指令，清除。”
“可他还能说话！还没完全失去理智！”阿泽反驳道。
就在这时，村民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起来，异化的左臂猛地变长，朝着阿泽的胸口抓去。林默眼疾手快，挥起净气杖，杖尖泛着淡绿色的净气，朝着村民的头颅砸去。
“砰”的一声，村民的身体瞬间失去了动静，异化的左臂也慢慢恢复了正常的颜色，只是瞳孔已经扩散，没了呼吸。
阿泽看着地上的尸体，脸色苍白，嘴唇微微颤抖，却没再说话——他终于明白，“被转化”就意味着“失控”，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
三人继续往前走，谷内的呻吟声越来越多。他们遇到了更多被转化的村民，有的还能行走，有的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蜷缩在地上痛苦地嘶吼。林默和青禾按照指令，用净气杖清除了所有被转化的村民，阿泽则跟在后面，沉默地处理着尸体。
走到谷深处的劫源分支遗址时，终于遇到了那名二级异化者。
他是一个中年男人，原本是雾松谷的猎户，此刻全身都已经异化，皮肤变成了深黑色，背后长出了两对细小的黑色翅膀，手里抓着一个还在挣扎的孩童——孩童的脸颊已经开始泛黑，显然正在被转化。
“牧羊卫……你们终于来了。”异化者看到他们，发出嘶哑的笑声，“这劫气多好啊，能让人变强，能让人摆脱弱小，你们为什么要阻止？为什么要维护那个冰冷的‘秩序’？”
林默没有回答，举起净气杖，朝着异化者发起攻击。淡绿色的净气朝着异化者的胸口射去，异化者却不闪不避，背后的翅膀一挥，卷起一股黑色的劫气，挡住了净气的攻击。
“就这点本事？”异化者冷笑一声，将手里的孩童扔向林默，同时朝着青禾冲去，黑色的爪子带着劫气，朝着青禾的喉咙抓去。
青禾连忙举起净气杖抵挡，却被异化者的力量震得后退几步，手臂发麻。阿泽见状，立刻从侧面发起攻击，净气杖朝着异化者的翅膀砸去。
林默接住孩童，发现他还有呼吸，只是脸颊的黑色还在扩散。他摸了摸怀里的道种，道种传来“清除”的指令，没有丝毫犹豫，他举起净气杖，朝着孩童的后颈轻轻一敲——孩童的身体瞬间失去了动静，脸颊的黑色也慢慢褪去。
解决完孩童，林默转身加入战斗。三人合力，终于压制住了异化者。林默抓住机会，净气杖的杖尖凝聚起浓郁的净气，朝着异化者的胸口刺去——那里是异化者的能量核心。
“不！我还没……变强……”异化者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身体在净气的侵蚀下，慢慢化为一滩黑紫色的液体，渗入了遗址的土壤中。
战斗结束后，谷内恢复了寂静。地上散落着数十具尸体，有异化者，也有被转化的村民，血腥味和劫气混合在一起，让人作呕。
阿泽坐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神里充满了迷茫。青禾则靠在雾松树上，看着地上的尸体，脸色复杂。
林默站在遗址的边缘，怀里的道种渐渐冷却下来，没有再传递任何指令。他知道，这次的清理任务已经完成，雾松谷的残留劫气会被道网慢慢吸收，这里很快就会恢复“秩序”，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而在雾松城上空的虚空中，陆离正静静地悬浮着。他的指尖缠绕着一缕淡淡的黑紫色能量——那是从雾松谷异化者身上吸收的残留劫气。这缕能量很微弱，却足够用来完善道网的“监测系统”，让后续的异化迹象能被更快发现。
“第二纪元的‘牧羊’网，还需要更多的‘耗材’来织补。”陆离的眼神淡漠地扫过雾松谷的方向，没有丝毫情绪波动，“雾松谷只是开始，接下来，苍梧州的其他城镇，西瀚州的荒漠，北冰州的冰原，都需要这样的‘清理’，直到整个世界的能量，都变得绝对‘有序’。”
他的指尖轻轻一动，一缕道源能量飘向雾松城的方向，融入了城墙的镇邪纹中。这缕能量会强化镇邪纹的压制效果，同时也会悄悄改变雾松城百姓的记忆，让他们逐渐忘记雾松谷的惨剧，只记得“牧羊卫”带来的“秩序”与“安全”。
做完这一切，陆离转身，身影消失在虚空中。他要去下一个“试点”城镇，继续织补他的“牧羊”网，用无数的人命作为丝线，直到这张网覆盖整个世界，成为他收割能量的完美工具。
雾松谷的晨雾再次升起，慢慢掩盖了地上的血迹和尸体。林默、阿泽和青禾牵着马，朝着雾松城的方向走去。他们的身影在雾中渐渐模糊，只留下身后寂静的山谷，和空气中尚未散去的血腥味——这是第二纪元“牧羊”秩序下，最寻常不过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