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并州前线。
曹操抚摸着下颌短髯,看着舆图上被张燕用炭笔标记得密密麻麻的山区小道,嘴角勾起一抹冷硬的弧度。“妙才和子宁那边都动起来了,咱们也不能闲着。”他侧过头,对侍立一旁的张燕道,“张将军,你当年在黑山,让本相头疼不已啊。如今,把这本事,给这些鲜卑人也尝尝鲜!”
张燕一身轻甲,面容精悍,闻言抱拳,声如铁石:“丞相放心!末将定让这些鲜卑崽子,睡不了安稳觉,吃不了热乎饭!”
接下来的日子,并州山峦间成了鲜卑骑兵的噩梦。张燕率领着熟悉地形的并州旧部及部分精锐山地步兵,化整为零,神出鬼没。他们从不与鲜卑主力正面交锋,专挑其粮队、哨探、落单的小股部队下手。今日焚毁一处草料场,明日伏击一支运粮队,后日更是胆大包天地夜袭了鲜卑一个千人队的营地,放完火就跑,绝不恋战。
鲜卑主力被这种无休无止的骚扰搞得疲惫不堪,怒不可遏,数次组织大军围剿,却连张燕主力的影子都摸不到。山林茂密,道路崎岖,鲜卑骑兵的优势荡然无存,反而时常落入陷阱,损兵折将。
“可恶!这群汉狗,像泥鳅一样滑溜!” 鲜卑大人素利气得暴跳如雷,却又无可奈何。
曹操则稳坐中军,如同经验丰富的猎手,静静等待着猎物被驱赶到预设的位置。终于,在张燕部持续不断的骚扰和引导下,鲜卑主力被一步步诱入了一处名为“狼嚎涧”的狭窄谷地。
“就是现在!” 曹操眼中厉芒一闪,猛地拔出腰间倚天剑,向前一挥,“全军出击!封死谷口!给本相狠狠地打!”
早已蓄势待发的曹军主力,如同决堤的洪流,从谷地两侧的山林中咆哮着杀出!箭矢如同瓢泼大雨,滚木礌石轰然落下,瞬间将措手不及的鲜卑骑兵淹没!谷地狭窄,人马拥挤,鲜卑骑兵根本无法发挥骑射优势,反而成了活靶子!
一场毫无悬念的围歼战就此展开。当最后一个负隅顽抗的鲜卑百夫长被徐晃一斧劈于马下,狼嚎涧内已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曹操踏着敌人的尸骸,走到谷地中央,看着垂头丧气被俘虏的鲜卑贵族,对身旁的荀攸淡然道:“公达,传讯给子宁。并州之患已除,本相不日便将率军东进,与他会猎于邺城!”
……
黎阳城
周晏趿拉着鞋,正俯身在一张巨大的河北舆图上,手指沿着漳水划过,计算着进军路线。郭嘉裹着一件薄氅,靠在窗边,手里把玩着几枚温润的玉珏。贾诩则静立阴影中,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一名亲卫手持两份帛书,快步而入:“都督,江东急报!并州丞相军令!”
周晏先接过曹操的军令,快速扫过,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孟德动作不慢,并州解决了。”随即,他拿起那份来自江东的密报,展开。
目光在帛书上停留了片刻,他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化作一种复杂的沉默。他直起身,走到窗边,望着东南方向那片看不见的天空,久久不语。
郭嘉察觉到异样,凑过来看了一眼密报,也轻轻叹了口气:“周公瑾……可惜了。”
周晏没有回头,声音有些飘忽:“前年公瑾归还玉玺到邺城,他倒是对我的格物院好奇的很,我则是想尽办法推脱不让他去看……呵呵。”他扯了扯嘴角,那笑容里却没什么温度,“没想到,最终还真是这些东西,让他吃了大亏。”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真正的惋惜:“江东美周郎……若非各为其主,或许真能与他畅饮几杯,纵论这江河湖海。” 那是一种对等量齐观的对手的敬意,超越了阵营与恩怨。
贾诩此时悄然从阴影中走出,声音平淡却带着洞悉世事的冰冷:“都督,周瑜一去,江东权力失衡,孙权年少,恐难尽数掌控。内部必有空隙。”
周晏闻言,转过身,脸上那点感慨迅速被锐利取代。他趿拉着鞋跟,在舆图前来回踱了两步,靴底与地面摩擦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文和提醒的是。”他停下脚步,手指在江东的位置点了点,“不能让孙权太安稳。蜂房在江东的人手,可以动一动了。趁这个机会,往他们的权力中心挤一挤。需要的钱粮物资,我会让宓儿(甄宓)的甄家全力提供。人员,你来选定。” 他看向贾诩,眼神锐利,“我只有一个要求,必须忠诚。”
贾诩微微躬身:“属下明白。必挑选忠心可靠、善于经营潜伏之辈。”
郭嘉见他们说完正事,晃悠过来,用玉珏轻轻敲了敲周晏的手臂:“子宁,丞相那边已经动起来了,咱们也别耽搁。如今邺城胡虏已成惊弓之鸟,正是一举定鼎之时。可令子龙与佑维(张绣)绕道北上,直插幽州腹地,抢占关隘险要。若匈奴乌桓溃散北逃,必须在他们出塞之前,全部消灭!这一次,必须要在河北彻底解决他们,至少三十年,让他们没有能力再对我们背后下手!”
周晏眼中寒光凛冽,那股平日里略显随意的姿态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杀意:“嗯。这一次,为了幽州、河北惨死的百姓,也为了我那沉在江底的‘都督号’……” 他话说到一半,语气森然,“我要他们死!”
郭嘉听到“都督号”,忍不住噗嗤一笑,用玉珏抵着下巴,打趣道:“看来这‘都督号’名字不太吉利啊,下次再造新舰,要不叫奉孝号吧?”
周晏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回头对侍立帐外如同铁塔般的典韦喝道:“老典!传令!让子龙跟佑维点起本部兵马,即刻出发,绕道奔袭幽州!告诉他们,若遇胡虏溃兵,格杀勿论,不许放一人出关!”
“诺!” 典韦轰然应命,声震屋瓦。
北方的收官之战,在这一刻,终于全面打响!
……
邺城外围,胡人联军大营。
昔日喧嚣鼎沸、不可一世的营盘,此刻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恐慌。黎阳京观的消息如同瘟疫般传开,并州鲜卑败亡、草原王庭遭袭的噩耗也接踵而至。各部首领齐聚蹋顿的金帐,争吵、指责、推诿,乱作一团。
蹋顿单于坐在狼皮褥子上,原本凶戾的脸上此刻充满了疲惫与焦虑,手中那柄象征权力的金刀似乎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他尽力安抚着,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底气不足:“诸位!稍安勿躁!汉人狡诈,此乃动摇军心之计!我等尚有数万铁骑,据守坚城之利……”
然而,他的话已经很难再凝聚人心。乌桓人痛恨汉人的酷烈,更埋怨蹋顿指挥不力;匈奴人开始计算自己的损失,暗中联络,准备保存实力北返;鲜卑残部则人心惶惶,只想尽快脱离这个泥潭。
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这个名叫周晏的汉人统帅,为何与以往遇到的汉将截然不同,用兵更是狠辣决绝,不留余地,仿佛与他们有着刻骨的世仇。他们不知道,在那看似随意的躯壳之下,隐藏着一个来自遥远时空、对“外族”有着截然不同认知的灵魂。
蹋顿望着帐外阴沉的天色,心中第一次涌起了强烈的悔意与不祥的预感。南下的雄心,似乎正随着黎阳的硝烟和草原的烽火,一点点化为泡影。而汉军那张冰冷的、名为复仇与清算的大网,正从四面八方,向着邺城,向着他们,缓缓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