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打在杜尔因的牛耳上时,他正蹲在驿站后巷的柴堆里。
斗篷下的肌肉绷得像拉紧的弓弦——自三天前逃出兵营,他连睡个囫囵觉都不敢。
可此刻,胜利驿站窗纸上晃动的人影,还有从门缝里漏出的麦酒香气,像根细针戳破了他所有的警惕。
就看一眼。他摸着腰间硬邦邦的烤饼,那是三天前姑娘塞给他的。
当时她往他手里塞饼时,手指擦过他粗糙的牛蹄,慌得连围裙带子都散了,牛头人兄弟,城门口在抓壮丁,您往南边林子躲躲吧。
现在,他的牛蹄碾碎积雪,声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
推酒馆木门时,门轴发出的吱呀声让他浑身一震——但门内的喧嚣像团热烘烘的云,瞬间裹住了他。
麦酒的醇香混着烤鹿肉的焦香扑面而来。
杜尔因眯起牛眼,适应了屋内的火光。
长木桌旁坐着的多是银发老匠和抱孩子的妇人,年轻酒客少得可怜。
他这才想起,三天前镇上传开要征五百青壮去修边境堡垒,连铁匠铺的小科林都被拖走了。
杜尔因?
清冽的女声混着瓷杯轻碰的脆响。
杜尔因转头,看见柜台后系着蓝布围裙的姑娘。
她手里的锡酒壶悬在半空,褐色的眼睛瞪得溜圆,发梢沾着的面粉在火光里像撒了把星子。
您...您怎么还在镇里?她绕过柜台,扯住他的斗篷角往角落拽,今早有穿银甲的骑兵在问牛头人踪迹,说要抓去当苦力!
杜尔因的牛耳不自在地抖了抖。
他坐进最暗的木凳,盯着姑娘塞过来的陶杯——麦酒表面浮着层泡沫,泛着琥珀色的光。就喝一口。他瓮声瓮气地说,喝完就走。
姑娘咬着嘴唇点头,转身时围裙带子又散了。
杜尔因伸手帮她系,粗糙的指尖碰到她后颈细滑的皮肤,两人同时僵住。
叮——
陶杯里的酒液突然荡起涟漪。
杜尔因的牛蹄下意识扣住桌腿——他听见了,比人类更敏锐的听觉捕捉到地底传来的震动,像有千军万马正踏着冻土狂奔。
吧台后的酒桶开始晃动,铜酒壶掉在地上。
老木匠的烟斗滚到杜尔因脚边,他弯腰去捡,抬头正看见所有人都僵在原地。
妇人捂住孩子的嘴,老匠们攥紧了酒碗,连灶膛里的火苗都缩成了豆大一点。
整间酒馆剧烈一颤。
房梁上的积灰簌簌落下,砸在杜尔因的牛头上。
姑娘的手扶住他肩膀,他能感觉到她的手指在发抖。
是骑兵!角落里突然有人喊。
酒馆的木门地被撞开。
冷风卷着雪粒灌进来,映出门口站着的身影——蛇发在头顶嘶嘶游动,瞳孔泛着诡异的竖线,正是常给商队报信的美杜莎。
她的蛇发缠成乱麻,声音像刮过玻璃:北、北边!
至少三百骑兵,正往领主城堡冲!
杜尔因的牛眼瞬间瞪圆。
他想起三天前在林子里偷听到的对话——费南德伯爵要把哈蒙代尔的青壮全押去修堡垒,连黑龙都被他用铁链锁在城堡顶楼。
可此刻,美杜莎话里的绝不是伯爵的人,因为镇北的官道早被大耳怪堵了半月,哪来的援军?
城堡方向!老匠突然指向窗外。
杜尔因冲过去,鼻尖几乎贴在结霜的玻璃上。
远处的山包后,火把组成的长龙正翻涌而来,像条吐着信子的火蛇。
最前面的骑兵举着面黑底银纹的旗帜——那不是费南德家族的金鹰旗,是面杜尔因从未见过的纹章,像团燃烧的荆棘。
完了。姑娘的声音带着哭腔,费南德伯爵今早才被绑去矿场,现在又有人来抢城堡...
杜尔因的牛蹄重重踏在地上。
他抓起桌上的麦酒一饮而尽,酒液顺着下巴滴在斗篷上。你躲到地窖里。他扯下斗篷塞给她,锁好门,不管听见什么都别出来。
不等姑娘回应,他撞开木门冲进雪夜。
寒风灌进他的粗布短衫,却比不过心里的寒意——城堡的方向,已经传来了喊杀声。
费南德伯爵的下巴被士兵攥着,疼得他想骂娘。
可当他被押着走过吊桥时,喉咙里的脏话全卡在了嗓子眼。
城堡的铁门大敞着。
本该守在门口的二十名守军横七竖八倒在雪地里,铠甲上的血珠正缓缓凝结成红冰。
对面站着个穿黑甲的女人,她的剑还滴着血,发梢沾着碎肉,克丽丝大人,费南德带到。
费南德?女人转身,嘴角勾着冷笑。
她的铠甲上缠着金线,在火把下泛着冷光,我当是谁占着哈蒙代尔的城堡喝血酒,原来是马克汉姆那老东西的狗。
费南德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认出了这女人——半月前在边境见过,是尼根领的什么女爵,可尼根和哈蒙代尔隔着三座山,她怎么会带着军队出现在这里?
把他押到地牢。克丽丝甩了甩剑上的血,让黑龙看看,它的新主人是什么模样。
等等!费南德突然尖叫,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我是国王亲封的伯爵,我有——
有什么?克丽丝的剑抵住他的咽喉,有被大耳怪堵死的商道?
有逃得只剩老弱的子民?
还是有连龙都不愿认主的废物头衔?她身后的士兵哄笑起来,有人用长矛戳了戳他的膝盖,费南德跪进雪里,膝盖传来刺骨的疼。
城堡顶楼突然传来龙吼。
费南德抬头,正看见黑龙从云层里俯冲而下——可它的脖颈上没有铁链,翅膀下还驮着个穿红袍的女人。
那女人冲克丽丝挥了挥手,黑龙便降落在城堡塔尖,龙爪扣住砖石的声响像闷雷滚过。
陈健那家伙呢?红袍女人的声音像裹了蜜,说好了我来引黑龙,他去断后。
在解决最后一批守军。克丽丝扯下染血的手套,那小子倒有两下子,连老管家的地图都摸得透。
费南德的耳朵嗡嗡作响。
他终于明白,自己不是被什么流寇算计,而是被一群有备而来的人夺了城。
可他们是谁?
为什么要选哈蒙代尔?
他望着黑龙背上的女人,突然想起前晚在城堡里见到的青年——那家伙自称新领主时,他还笑对方是疯子。
大人!有士兵从城墙上跑来,东边城墙有动静!
好像...好像有黑影在爬墙!
克丽丝抬头。
夜色里,城墙的轮廓突然扭曲了一瞬,像有团浓墨被风吹散。
黑龙发出低鸣,龙翼在身后展开,投下的阴影笼罩了半个城堡。
有趣。红袍女人舔了舔嘴唇,看来我们的朋友也到了。
费南德顺着她们的目光望去。
雪云被风吹散,露出半轮残月。
月光下,城墙的垛口处闪过几点银光——像某种金属的反光,又像...
把伯爵押下去。克丽丝的声音突然冷了,让卫队去东边城墙。
杜尔因跑到城堡外时,正看见黑龙在塔尖展开翅膀。
他躲在灌木丛里,牛耳动了动——东边城墙传来细碎的声响,像有什么东西正用利爪攀爬砖石。
雪又下大了。
杜尔因望着城堡内晃动的火把,摸了摸腰间的烤饼。
姑娘的体温早没了,可饼上的麦香还在。
他突然想起,三天前姑娘塞饼时说的话:要是哪天镇里太平了,您来喝杯热麦酒吧,我请。
现在,镇里的太平没等来,倒等来了更猛烈的风暴。
杜尔因蹲进更深的阴影里,看着黑龙仰头发出长鸣。
月光照在它的鳞片上,泛着幽蓝的光——那光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顺着城墙向上爬,快得像道影子。
东边城墙上的阴影在月光下显露出轮廓——那是一群生着银白羽翼的战士,每片羽毛都泛着冷冽的光,甲胄接缝处渗出幽蓝的魔法微光。
为首的天使族战士振翅而上,羽翼带起的气流掀翻了守军的火把,他手中的战矛已刺穿了哨塔里的守将咽喉。
天使!
是天使族!守军的惊呼被红龙的咆哮淹没。
一道赤红色的身影从云层中俯冲而下,龙息喷吐间,东侧三座箭楼化作火海。
红龙的爪尖勾住城墙垛口,鳞片擦过砖石的声响像铁犁翻地,它甩动尾巴扫倒整排持矛的士兵,火焰在雪地上烧出蜿蜒的赤痕。
天使族战士借势攀上城垣,羽翼收拢如利刃,战矛在黑暗中划出银弧,不过片刻,原本戒备森严的东墙已插满了燃烧荆棘纹章的旗帜。
城堡内的克丽丝猛地转身,铠甲金线在火光里绷成锐芒:毒蝎狮呢?
让它们飞上天!可她的命令刚出口,便见城堡后方腾起刺目的蓝光——女魔法师正站在马厩屋顶,双手结印,冰锥如暴雨般砸向毒蝎狮洞穴。
那些半蝎半狮的魔兽刚扑腾着翅膀冲出洞穴,便被冻成了晶蓝色的雕塑,摔在雪地上碎成冰碴。
制空权?女魔法师扯下兜帽,金发在夜风里狂舞,从我们让红龙引开黑龙时,就没给他们留。
陈健靠在塔楼阴影里,嘴角扬起。
他的黑甲上沾着几点血珠,却丝毫不影响他欣赏战局的从容——守军的抵抗已呈溃败之势,原本列阵的银甲士兵被冲得七零八落,有人甚至跪在雪地里解下佩剑,举过头顶。
领主大人,南门守军投降了!传令兵跑得气喘吁吁,他们说...说宁肯跟着新领主喝稀粥,也不愿给费南德当填矿坑的苦力!
陈健拍了拍传令兵的肩膀:把降兵押去校场,每人发块热饼。
告诉他们,哈蒙代尔的规矩,不杀降者。他转头看向女魔法师,目光扫过城堡内星星点点的火光,如何?
比你算的时辰还早了半刻。
女魔法师却没接话,她指尖绕着一缕金发,眉峰微蹙:但方才克丽丝的亲卫里,有个穿灰斗篷的——他摸了摸耳后,那是传讯虫的手势。她抬手召出一团浮在空中的水镜,镜面里正映出个灰影闪进柴房,我们的行动,可能被费南德的旧部报给周边领主了。
陈健却笑了,他摘下手套,露出掌心一道淡粉色的疤痕——那是三天前陈健老管家偷偷塞给他的密信烫的:你以为陈健为什么能当马克汉姆爵士二十年管家?
费南德的书房、马厩、甚至情妇的梳妆台,早被老管家安了线人。
那传讯虫?他屈指一弹,水镜里的灰影突然捂住喉咙,踉跄着栽进雪堆,一刻钟前就被毒杀了。
女魔法师的眼睛亮了亮,嘴角终于松了些:那周边的小领主...比如西边的铁荆棘领,南边的沼泽男爵,他们若联合起来反扑?
陈健转身望向城堡顶楼——黑龙正伏在塔尖,龙首微垂,而摩莉尔不知何时已站在它脚边,正抬手抚过它脖颈的鳞片。
他的声音沉了些,却带着钢铁般的笃定:他们若不来,哈蒙代尔不过是块没肉的骨头。
他们若来...他抽出腰间的佩剑,剑锋挑起一缕雪丝,正好让他们看看,谁才是能守住领地的狮子。
大耳怪堵了商道?
我能打通;青壮被征去修堡垒?
我能召回来。
那些缩在城堡里喝红酒的小领主,连自己领地上有几个猎户都数不清,拿什么和我打?
话音未落,城堡校场突然传来轰鸣。
原本被押解的降兵们突然跪伏在地,朝着陈健的方向叩首——红龙已收起火焰,正蹲在城墙边梳理羽毛;天使族战士排成两列,羽翼在身后展开如银白的屏风;而最让降兵们颤抖的,是黑龙低下了高傲的头颅,摩莉尔的手按在它额心,龙目中的凶光正一点一点褪去。
领主大人!博瑞特从校场跑来,铠甲上还沾着血,守军全部放下武器了!
他们说...说黑龙都认您为主,他们哪有不降的道理?
陈健将剑入鞘,雪光映得他眉眼发亮。
他望向摩莉尔的方向——龙后正抬头看他,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
夜风卷着雪粒扑来,却吹不散城堡内飘起的麦香——是胜利驿站的姑娘带着镇民,正往校场送热粥。
去把地牢的门打开。陈健对博瑞特说,让费南德看看,他丢了的哈蒙代尔,现在是什么模样。
黑龙突然发出一声低鸣,声浪震得城墙上的积雪簌簌落下。
摩莉尔的手指在龙鳞上轻轻一叩,它便垂下头颅,龙翼在身后展开,像为整座城堡撑起了一片阴影。
而在这阴影里,陈健看见老波比的铁匠铺亮起了灯,酒馆的木门被推开,飘出温暖的光——哈蒙代尔的夜,终于要亮了。
摩莉尔的手在黑龙鳞片上轻轻游走,龙鳞下传来温热的震颤。
黑龙的瞳孔逐渐从竖线收缩成圆,喉间发出类似呜咽的低鸣——这是龙类表达臣服的信号。
摩莉尔抬头看向陈健,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转瞬融化成水:“它说,费南德用铁链抽它的翅膀,用龙焰草灼烧它的鼻息。”她的指尖划过黑龙眼尾的一道旧伤,“但你放了它。”
黑龙突然低头,龙鼻几乎触到摩莉尔的发顶。
它呼出的热气卷着雪粒,在两人周围凝成白雾。
陈健能听见龙翼收拢时鳞片摩擦的轻响——这头曾掀翻过三辆运粮车的凶兽,此刻温顺得像只大猫。
“去巡城。”摩莉尔轻拍龙颈,“让你的影子覆盖每一寸城墙。”
黑龙振翅而起,带起的气流掀翻了两座火把。
它绕着城堡盘旋三周,龙吼震得屋檐积雪簌簌坠落。
城墙上的守军望着那道幽蓝的影子,原本攥着武器的手渐渐松开。
有个年轻士兵把佩剑往雪地里一插,跪下来对着黑龙的方向叩首:“龙都认新领主,我等还守什么?”
博瑞特挥了挥手,早有联盟士兵上前收走武器。
陈健注意到,几个原本缩在墙角的老匠也跟着士兵跑过来,帮着捆降兵的手腕——老波比的铁钳在火光里泛着冷光,他边捆边嘟囔:“早该把费南德那老匹夫的爪牙全绑了,上个月他还抢了我半炉好钢!”
地牢里的霉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
费南德蜷缩在草堆里,银质的发冠歪在一边,原本油光水滑的胡须沾着草屑。
当安东尼奥带着两个士兵踢开牢门时,他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撞在潮湿的砖墙上:“你们不能杀我!我是国王封的——”
“国王半年前就病死了。”安东尼奥抽出腰间的短刀,刀尖挑起费南德的领结,“新王还在和北方蛮子打仗,哪顾得上你这穷乡僻壤的伯爵?”他转头对士兵使了个眼色,“去搜后墙的暗格,我知道那老东西藏了密信。”
费南德的脸瞬间煞白。
暗格里藏着他与沼泽男爵的密约,还有给铁荆棘领的求援信——若这些被翻出来,陈健正好有借口说他通敌。
他看着士兵用撬棍砸开砖缝,羊皮纸的边角刚露出来,便发出一声哀嚎:“别!我...我招!所有亲信的名字都在床头的木盒里!”
安东尼奥笑了,短刀在指尖转了个花:“早这么乖多好?”他蹲下来,扯住费南德的衣领往牢门外拖,“走,见见你的新领主。”
陈健站在城堡大厅的穹顶下。
水晶吊灯被士兵擦得透亮,照得他铠甲上的血渍都成了暗红的宝石。
费南德被按在他面前,膝盖陷进刚铺好的羊毛毯里——那是镇民们连夜送来的,说是给新领主的贺礼。
“知道我为什么留你命吗?”陈健蹲下来,与费南德平视,“哈蒙代尔周边有七个小领主,他们的信使此刻大概正往各自城堡赶。”他指了指窗外——雪幕中隐约可见几个黑点,是连夜出城的快马,“他们会说,哈蒙代尔被一群疯子夺了,黑龙认主,守军倒戈。”
费南德的喉结动了动:“你...你想怎样?”
“我要你写封信。”陈健从怀里掏出张羊皮纸,“以哈蒙代尔伯爵的名义,告诉他们,你自愿将领地转交于我,因我能驱走大耳怪,能召回青壮,能让商道重开。”他的拇指摩挲着剑柄的纹路,“你若写,我留你条命,送你去南方当寓公;你若不写...”
他没说完,地牢方向传来声闷哼——是安东尼奥的士兵在拖最后一个亲信。
费南德望着自己发抖的双手,突然想起今早被押去矿场时,那些青壮看他的眼神:像看块烂肉。
而此刻校场里飘来的麦香,是他当伯爵三年来,城堡厨房从未有过的味道。
“笔。”他哑着嗓子说。
陈健打了个响指,女魔法师立刻递来羽毛笔。
费南德蘸了蘸墨水,笔尖悬在羊皮纸上颤抖。
这时,窗外传来黑龙的低鸣,混着校场里士兵们的欢呼——是胜利驿站的姑娘正端着木盆,给降兵们分热粥,她的蓝布围裙上沾着粥渍,却笑得比火把还亮。
费南德的笔尖落下,墨迹在纸上晕开。
陈健接过信,对着火光看了看,折好收进胸甲里。
他拍了拍费南德的肩膀,转身走向大厅门口。
摩莉尔正站在那里,身后跟着黑龙的影子。
她指了指校场:“博瑞特说,降兵里有二十个会驯马的,三十个能打铁的。”
“正好。”陈健望着雪地里整队的联盟士兵,他们的铠甲还带着血污,却站得像标枪,“明天开始,让红龙教他们骑龙,天使族教他们用翼刃。大耳怪的封锁?”他的嘴角扬起,“等我的军队能在三天内奔袭百里,那些缩在山洞里的怪物,自然会知道什么叫真正的领主。”
摩莉尔笑了,她的笑声像春溪破冰。
黑龙在她身后垂下头颅,龙翼投下的阴影里,几个联盟士兵正跟着老波比学修铠甲——火星溅在雪地上,开出小小的金红花朵。
雪还在下,但哈蒙代尔的夜,已经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