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最让姜海格外在意的,并非这些罪行,而是那份签字表上的日期 —— 与钟小艾请假的日期,竟丝毫不差。
难道是她在背后怂恿?还是钟震国指使的?
姜海并没有急于下结论,但心里已然给这件事拉响了红色警报。
要是真的牵扯到高层,他可不会心慈手软,哪怕把汉东搅个天翻地覆也在所不惜。
另一边,钟小艾站在检察院外的街边,凛冽的寒风刮得她眼眶酸涩。
高育良已经倒台,沙瑞金成了她最后的希望。
她原本想着,只要自己去哭诉一番,沙瑞金总会念及往日情分,出手搭救侯亮平。
可现实却冰冷刺骨 —— 沙瑞金连门都没让她进。
更糟糕的是,连季昌明都开始刻意躲着她。
她没有大吵大闹,黯然离开了检察院。
离开时,她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上一眼。
她实在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就在她几乎支撑不住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
来电显示是钟震国。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沙哑得仿佛被砂纸反复打磨过:“爸…… 您找我?”
“你在哪儿呢?”
“检察院门口。”
“你声音怎么这样?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钟震国一听她的声音,立刻警觉起来。
他本打算告诉女儿,自己和赵立春刚刚去见过沙瑞金的上级领导,已经把压力施加到了极致,可还没等他开口,钟小艾先崩溃了。
“爸…… 亮平,恐怕保不住了……”
她把沙瑞金拒她于门外的事简略说了一遍,眼泪止不住地啪嗒啪嗒砸在手机屏幕上。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紧接着,一阵憋不住的笑声传了过来。
“哈哈哈 ——!”
钟小艾愣住了:“…… 爸?”
“傻闺女!你哭啥呀!” 钟震国笑得直拍大腿,“你以为沙瑞金今天去反贪局是干啥的?人家是去压制局面的好不好!”
他用简短的话语,将赵立春和自己如何找到老领导、怎样施压、又怎样警告沙瑞金 “再这么搞下去汉东要大乱” 的事情,一股脑儿全说了出来。
“你爸我可是连老本都押上了,沙瑞金现在比谁都害怕出事!他得保住自己的政绩,稳住官位,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反贪局随意抓人,还抓到他眼皮子底下?”
“侯亮平?” 钟震国语气陡然一转,轻松得如同在谈论明天吃什么,“明天一早,肯定放人。”
钟小艾的手猛地一抖,手机差点掉落在地。
“真…… 真的吗?”
“骗你干什么?你以为你爸像你一样,就知道哭哭啼啼?” 钟震国冷哼一声,“你爸我在京城,玩的是整个棋局,可不是只动几颗棋子。”
电话挂断后,钟小艾站在人行道上,呆呆地愣了许久,忽然双手捂住脸,放声大哭起来。
这不是委屈的泪水,而是那颗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这么说来,她马上就能见到侯亮平了?
钟小艾手心直冒汗,喉咙发紧,一句话卡在嗓子眼儿,怎么也说不出来。
“那肯定错不了啊!沙书记都亲自出面了,这事儿还能有变数?”
“你再稍微等等,别着急。”
“我敢打包票,等沙书记一出来,事情肯定会有转机。”
钟小艾默默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挂断电话后,她步伐轻快,径直朝着检察院门口奔去。她想找个人问问情况,打探一下事情的底细。
可等她好不容易挤进人群,拉住几个认识的人,小心翼翼地打听之后,整个人瞬间愣住了。
她做梦都没想到 —— 沙瑞金早就怒气冲冲地拍桌子走人了,而且走的时候火气大得很,和姜海差点当场动手。
这个消息如同燎原的野火,一下子在京州城传得沸沸扬扬。
没人亲眼目睹事情的真实情况,可这事儿却传得比真发生过还热闹。
“你听说了没?沙书记和李达康一起气势汹汹地杀到反贪局,出来的时候脸黑得跟锅底似的!”
“高育良的案子刚结束,这又要搞出什么名堂啊?”
“我听人讲,他们进去还不到五分钟,就和姜海吵得不可开交,骂得那叫一个难听。”
“姜海是不是疯了?竟敢跟两位书记对着干?他以为自己有多厉害?不就办了个高育良嘛!”
“你这就不懂了吧?前局长侯亮平,昨天也被抓进去了!”
“啥?连侯亮平都倒台了?!他可是沙书记的心腹啊!”
“嘘 —— 别乱说!他是在吕州被抓的,冒充巡视组,证据确凿,这是他活该!”
“啧,这么看来,姜海还真不是好惹的,高育良还没缓过劲儿来,他连侯亮平都敢动!这汉东的局势,恐怕要大变了。”
“以后做事都得小心翼翼的,谁敢保证明天不会轮到自己倒霉?”
……
反贪局里,侯亮平就像一头被困在铁笼里的豹子,烦躁地来回踱步,脚步重重地踏在地板上,发出咚咚的声响。
他双眼通红,眉头紧紧拧在一起,仿佛打了个死结。
从被押解到京州的那一刻起,他的脑子就一刻也没停过。
他寻思着托关系、走后门,找靠山,甚至还想拿自己是钟家女婿的身份当作挡箭牌。
然而,连姜海的影子都没瞧见,电话打不通,门也敲不开。
他感觉自己就像被扔进了一口深深的井里,上不去天,也下不到地。
可就在昨天,钟小艾突然出现了。
看到她的那一瞬间,侯亮平差点哭出来。
他以为,这是个信号 —— 说明姜海顶不住压力了,上头要对他网开一面了。
不然的话,怎么会让钟小艾来见他呢?这摆明了是留有余地啊。
结果呢?
钟小艾进了汉东反贪局后,就没了踪影,姜海更是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他的心像悬着一块大石头,晃晃悠悠,始终落不下来。
正在他心烦意乱的时候,突然 ——
咔哒、咔哒、咔哒。
皮鞋声由远及近,每一步都仿佛重重地踩在他的肋骨上。
门,缓缓打开。
姜海站在门口,面色平静,既没有笑容,也没有怒色。
侯亮平心里顿时一松,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终于来了,肯定是来放他出去的。
他身子往前倾,眼睛亮得有些吓人,手已经紧紧攥住椅背,准备站起身来。
可还没等他站起来。
姜海轻轻一抬手。
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几个身穿制服的人立刻从后面冲了进来,表情冷峻得如同冷冻过的铁块。
侯亮平一下子愣住了。
他们并没有给他开门。
相反,一左一右,架住他的胳膊,直接把他拖出了这个房间。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要带我去哪儿?!” 他一边挣扎一边大声吼叫。
话音未落,就被推进了另一扇门。
铁门 “砰” 的一声关上。
侯亮平双腿一软,差点直接跪在地上。
这个地方 —— 审讯室。
他再熟悉不过了。
当年他坐在这儿审问别人,现在却轮到自己被关在这铁椅上。
他心里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这可不是普通的谈话,也不是一般的调查。
这是要立案,要定罪啊。
假冒巡视组,证据都摆在那儿了。
一旦进去,他就别指望能轻易脱身了。
他喉咙干涩得厉害,声音颤抖着说:“姜海!你不能这么对我!”
姜海没有看他,只是把一份文件重重地拍在桌上。
“侯亮平,坐下。”
“…… 你说什么?”
“我说 —— 你坐下,咱们好好谈谈。” 姜海根本没理会侯亮平的质问,就好像没听见一样,自顾自地在桌前坐下,眼神冰冷得仿佛结了冰。
几个身影立刻上前,一把将侯亮平按在椅子上,铁链咔哒一声响,他的手腕和脚踝都被紧紧捆住。
他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瞪大眼睛,眼睁睁地看着姜海的脸凑到自己面前。
“你到底想怎么样?” 侯亮平嗓子都哑了,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你们不是说要放我吗?不是说只是查清楚就没事了吗?” 他脑子一片混乱,根本搞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姜海不是说好只是走个过场吗?怎么现在看起来像是要把他彻底钉死在这儿?
“放你?” 姜海突然笑了,嘴角咧得很高,却没有一丝温度,“侯亮平,你冒充巡视组这种事,是说放就能放的?调查都还没弄清楚,你就做起美梦了?”
侯亮平心里一凉,就像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冰水。
原来从始至终,人家就没打算放过他。他整个人像被抽掉了筋骨,瘫坐在椅子上,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别再硬撑了,” 姜海语气陡然变得严厉,目光像刀子一样在他脸上划过,“把整件事,从头到尾,一个字都不许漏,给我交代清楚。”
侯亮平低下头,一声不吭,就像睡着了一样。
姜海停顿了一下,又问道:“你一个人能干成这事?你真以为没人帮你,你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冒充巡视组?有没有同伙?有没有人给你撑腰、出主意、通风报信?”
这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侯亮平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