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硅谷观察》的封面,一经发布,便被各大报社争相转载。
阿利斯泰尔的照片占据了整个版面,眼神睥睨,仿佛在审视自己的王国。
标题用加粗的黑体字写着——《上帝的造物,与凡人的玩具》。
文章极尽吹捧之能事,将奥德赛公司即将发布的“A-8”芯片,描绘成了堪比神迹的杰作。
字里行间,充斥着对技术、对未来的定义权。
而对于来自东方的挑战者,文章则用了一种近乎施舍的笔调。
“我们乐于见到,在世界的另一端,有人正努力模仿、学习。”
“哪怕他们制造的,只是一些简陋的、注定被淘汰的玩具。”
“这毕竟证明了,我们正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引领着整个时代。”
通篇没有提南华集团一个字。
但每一个字,都像一记耳光,扇在南华It所有人的脸上。
京城,南华信息技术公司的临时办公室。
死寂。
几十个从京城大学挖来的天之骄子,此刻都像霜打的茄子。
他们人手一份报纸的翻译稿,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阿利斯泰尔,是他们所有人心中的神。
是他们踏入这个领域时,仰望的灯塔。
现在,神亲自下场,说他们正在做的,是“玩具”。
这种打击,比任何律师函都更具杀伤力。
“妈的,太欺负人了。”一个年轻技术员把报纸揉成一团,低声骂道。
“我们做的RISc架构,明明是全新的思路,怎么就成模仿了?”
“他说得……好像也有道理。”另一个声音弱弱地响起。
“奥德赛的‘A-8’芯片,集成了上百万个晶体管,能处理浮点运算,还有图形加速……”
“我们的‘盘龙一号’,现在连稳定的时钟频率都做不到。”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疯狂蔓延。
办公室里,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咱们是不是……真的走错路了?”
“也许,我们应该先从仿制x76架构开始,那条路毕竟是成熟的。”
魏蓝脸色铁青,听着周围的议论,胸口剧烈起伏。
他想反驳,想大吼。
但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也底气不足。
阿利斯泰尔描绘的那个“上帝的造物”,确实太过强大。
强大到让他们的“盘龙”芯片,看起来真的像一个笑话。
他猛地抬头,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江晚念。
“江总,你倒是说句话啊!”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江晚念。
江晚念放下手里的报纸,神色平静。
“他说得没错。”
一句话,让整个办公室的温度降到了冰点。
魏蓝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你……你说什么?”
江晚念继续开口。
“跟他们的‘A-8’比起来,我们的‘盘龙’,现阶段就是个玩具。”
魏蓝感觉一口血涌到了喉咙。
完了。
连她都这么说,这个项目,彻底完了。
然而,江晚念的下一句话,却让所有人愣住了。
“但是,谁说玩具,就不能改变世界?”
她走到办公室中央,环视着一张张年轻而迷茫的脸。
“你们告诉我,计算机是什么?”
一个技术员下意识地回答:“是……是用来进行科学计算的工具。”
“是用来处理复杂数据的机器。”另一个补充道。
江晚念摇摇头。
“不。”
“计算机,是用来连接人的。”
她说完,转身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片刻之后,她拿着一个黑色的,像砖头一样的东西,走了出来。
那东西造型古怪,上面有一根长长的天线,下面是密密麻麻的数字按键,还有一个小小的、只能显示几行数字的单色屏幕。
正是江晚念从空间里,拿出的第一代,也是最经典的大哥大。
她当然不能直接说是未来的东西。
“这是我那个海外的朋友,寄来的一个……概念模型。”
她把“砖头”放在桌子上。
“他管这个叫,移动电话。”
移动电话?
所有人都围了上来,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前所未见的玩意儿。
“这不就是电话吗?接了根天线而已。”
“怎么用?电话线插哪儿?”
江晚念拿起“砖头”,按下了开机键。
屏幕亮起,显示出微弱的绿光。
她拨通了马伟办公室的电话。
很快,电话接通。
“喂?江总?”马伟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得像铜铃。
他们看着江晚念手里那个没有连接任何电话线的“砖头”,又看了看正在通话的她。
大脑,一片空白。
一个技术员颤抖着伸出手,指着那个“砖头”。
“它……它没有线!”
“天啊,它竟然没有线也能打电话!”
这句废话,道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在1978年的华国,一个不需要电话线就能通话的设备,其冲击力,不亚于外星人降临。
江晚念挂掉电话,将众人的震惊尽收眼底。
“看到了吗?”
“阿利斯泰尔的‘上帝造物’,很强大。它可以把一台巨型计算机,塞进一个铁盒子里,放在你的书桌上。”
“但它需要插电,需要连接无数的线缆,它会被困在房间里。”
她拿起那块“砖头”。
“而我们的‘玩具’,要做的,是把通讯、计算、甚至更多东西,都塞进这个小玩意儿里。”
“让它,可以被放进任何人的口袋。”
“让身在京城的人,可以随时随地,和远在广城、甚至大洋彼岸的亲人通话。”
她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魏蓝和所有技术员的心上。
一个全新的,前所未闻的,宏大到令人战栗的世界,在他们面前缓缓展开。
魏蓝死死地盯着那块“砖头”,呼吸急促。
他终于明白了。
彻底明白了!
RISc架构!
精简指令集,低功耗,高效率!
这他妈根本不是为了跟奥德赛的电脑芯片抢饭碗!
“我懂了……我懂了!”魏蓝激动得语无伦次。
“低功耗!我们的方向是低功耗!是为了让这个‘移动电话’能用更长的时间!”
“阿利斯泰尔那个笨蛋!他还在想着怎么让马车跑得更快,而我们,要造的是飞机!”
办公室里,之前弥漫的颓丧,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亢奋和狂热。
“江总,这个模型,能拆开看看吗?”
“它的供电是怎么解决的?这么小的体积,怎么塞下电池的?”
“这个屏幕……它能显示字符?”
看着重新燃起斗志的团队,江晚念嘴角微扬。
搞定。
没有什么,比扔给一群技术宅一个跨时代的玩具,更能激发他们的荷尔蒙了。
然而,魏蓝在短暂的兴奋后,又迅速冷静了下来。
他指着那个小小的单色屏幕,眉头紧锁。
“江总,芯片和系统,我们可以从零开始。”
“但是这个……这个屏幕,怎么办?”
他一针见血地指出了下一个,也是更棘手的问题。
“这种液晶显示屏,我只在国外的顶尖期刊上见过概念。”
“它的制造工艺,涉及材料学、光学、精密制造……”
“别说我们,就算是奥德赛,恐怕也得依赖别人。”
“这玩意儿,比造芯片,难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