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通讯研究所派人把关于“幽灵信号”的全部原始数据送过来。
一大摞图纸和记录本堆在林卫国办公桌上,看着就让人头大。
林卫国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
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烟灰缸很快就满了。
他对着那堆鬼画符一样的频谱图,看了一整夜,眼睛都熬红。
这堆数据在别人眼里就是一团乱麻,他却要从里面找出线头。
找到敌人留下的蛛丝马迹,分析对方的习惯找出对方的弱点。
直到窗外天色发白,林卫国才把手里的笔放下,嘴角翘起。
他找到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
那个“幽灵信号”,虽然在学着“烽火一号”的样子跳来跳去。
但它的学习不是瞎学的。
在某些频率特别高的频段,
它“试探”的次数明显比在低频段要多。
这是为什么?
因为高频段的电波不容易被挡住,跑得远,不容易衰减。
最适合用来跟天上的东西联络。
这八九不离十,敌人的主要侦察设备,
就在咱们头顶上,在近地轨道飘着呢。
至于它为什么能穿透屏蔽室,道理也简单。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任何屏蔽室都不可能做到百分百完美。
总有那么一丁点微弱的谐波信号,
会从电缆的缝隙,从通风口的格栅里溜出去。
这点信号的能量弱得可以忽略不计,
可能只有百万分之几瓦。
搁在地面上,用什么设备都收不到。
但对天上的卫星来说就不一样,
只要它的接收天线够大,灵敏度够高。
就像在大半夜里,能听见几公里外的一声蚊子叫。
“原来是这么回事。”
林卫国拿笔在纸上画下一个简单的模型。
一颗在低轨道上飞的侦察卫星负责抓信号。
京城里头藏着一个或者好几个地面站,
负责接收卫星转下来的数据再分析。
那个“幽灵信号”很可能就是地面站分析完数据,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偷偷放出来的一个小功率模拟信号。
摸清了敌人的套路,下一步就是怎么把这条鱼给钓出水面。
林卫国拿起电话打给了娄晓娥。
“晓娥,有件事,得你帮我。”
“你说。”
电话那头是妻子熟悉的声音,听着就让人安心。
“你帮我联系一下爸,
让他动用海外的关系帮我弄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这么着急?”
“一台……电视机。”林卫国说,
“最好是西欧或者老美的,型号越新越好。”
“电视机?”娄晓娥一下就愣住,“你要电视机干什么?
咱们北京城现在连电视台都没有,弄回来不就是个摆设?”
娄晓娥心里犯嘀咕,
自己男人这是在外面累糊涂了?
还是有什么自己不懂的门道?
“钓鱼。”林卫国在那头轻笑。
……
与此同时,京城一栋不起眼的居民楼里。
一个戴金丝眼镜看着斯斯文文的中年男人,
也正对着一堆频谱图,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他就是代号“裁缝”的特务头子,
也是“响尾蛇”计划在北京的指挥官。
面前的数据正是从通讯研究所的屏蔽室里“偷”出来的。
“头儿,有进展吗?”旁边一个年轻的助手小声问。
“有,但也很麻烦。”
“裁缝”指着屏幕上那些跳跃的信号点,
“可以肯定林卫国在搞一种全新的抗干扰通信技术。”
“从信号特征看像是一种高速的‘频率捷变’系统。
咱们的模拟跟踪根本跟不上他的节奏。”
“那……怎么办?”助手有点慌,“这要是让他搞成了,
以后战场上咱们想听他们的指挥,可就难了。”
“难,也得搞清楚。”“裁缝”的眼神阴森森。
“上头下了死命令,不惜代价也要拿到这项技术的资料。”
“可是林卫国的保密级别太高,
咱们之前的人不是被拔了就是根本够不着边。”
“所以,得换个路子。”
“裁缝”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头。
“正面走不通,就从侧面想办法。”
“我查过林卫国的底。他老婆叫娄晓娥,
是以前那个‘娄半城’的闺女。
这女人虽然也在林卫国的项目里,
但说到底是个资本家小姐,思想上肯定有弱点。”
“还有林卫国刚当了爹,有了一对龙凤胎。
人有了牵挂,就有了软肋。”
“您的意思是……从他家里人下手?”
助手有点犹豫,“这风险太大了,万一……”
“高风险,才有高回报。”“裁缝”冷哼。
“不过现在,主要任务还是技术侦察。”
他转过身,重新看向屏幕。
“通知天上的‘眼睛’,加大侦测功率。
让地面的‘耳朵’二十四小时轮班听着。”
“林卫国的实验室,任何一丝电磁信号的异常都不准放过!”
“我就不信他能把所有的秘密都藏得滴水不漏!”
可他不知道,他自以为天衣无缝的侦察网,
已经完全暴露在林卫国的眼皮底下。
……
两个星期后,娄振华亲自开车,
把一个用厚油布包得死死的大家伙,
送到林卫国办公室。
“卫国,你要的东西我给你弄来了。”
娄振华擦着额头的汗,脸上既有兴奋,又有点后怕。
“这玩意儿可真不好搞。现在洋人对咱们封锁得厉害,
这种最新的电子产品根本不往咱们这儿卖。”
“我还是托了在港城的一个老朋友,
让他高价从一个要移民的西德家庭手里买下来,
然后拆成零件混在机器配件里才偷偷运过关。”
林卫国掀开油布,
一台造型非常时髦的崭新电视机出现在眼前。
这台电视机是西德“德律风根”牌,1962年的最新款。
它有一个巨大凸起的显像管,
还有一个打磨得油光锃亮的木质外壳。
在这个年代的中国,
这东西绝对是超越所有人想象的奢侈品。
“爸,辛苦您了。”林卫国真心实意地道谢。
为了弄到这台电视机,
自己这位老丈人肯定费了天大的劲,
也冒了不小的风险。
“辛苦什么,只要能帮上你的忙,冒再大的风险都值。”
娄振华摆摆手,好奇地打量那台电视机。
“不过,卫国,你到底要这玩意儿干什么?
咱们国家现在连电视台都没有,这不就是个摆设吗?”
“爸,它现在是摆设,但很快就会变成我们手里最厉害的‘照妖镜’。”
林卫国拍拍电视机的外壳,眼睛里闪着光。
当天下午,这台“德律风根”电视机,
就被秘密送进通讯研究所的屏蔽室。
李部长和一群专家,围着这个大家伙啧啧称奇。
“林总师,您……您把这宝贝弄来到底是要干什么?”
李部长实在想不明白。
“解剖它。”林卫国的回答简单又直接。
“解剖?”
“对。”
林卫国拿起螺丝刀亲自上手,
开始拆电视机的后盖。
“这台电视机代表西方现在民用电子技术的最高水平。
它里头的电路,特别是它的‘行场扫描电路’,
为了处理高速的视频信号,
必须工作在一个非常高的频率上。”
“这个频率恰好和咱们那个‘幽灵信号’最活跃的频段,有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