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张麒麟已经给好几只狗梳完了毛,正拿着扫帚清扫掉落的浮毛。
他的动作不疾不徐,和这宁静的院落格外相配。
阳光透过枣树的枝叶缝隙洒下来,在他身上跳跃着光斑。
几只梳洗一新的狗狗趴在他脚边,眯着眼睛打盹,一派祥和。
快到中午时,黑瞎子人未到声先至,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推开了院门。
他今天穿了件皮夹克,倒是显得精神了些,一进门就吸着鼻子:“嚯!真香!想想姑娘,今天又做什么好吃的了,瞎子我这肚子里的馋虫都快顺着香味爬出来了。”
终于不是瞎子做饭了。
没人搭理他,瞎子也不在意,两个哑巴,他理解。
叶想想在厨房里专注地烙饼,张麒麟则抬眼看了一下,又低下头,继续用手指轻轻梳理一只小奶狗额前柔软的绒毛。
黑瞎子也不在意,自顾自地凑到厨房门口,探着头看。灶台上,砂锅咕嘟咕嘟地冒着细微的气泡,浓郁的肉香混合着山药的清甜弥漫了整个空间。
旁边的平底锅里,一张金黄油润的葱花饼正烙得滋滋作响,边缘微微翘起,散发出诱人的焦香。
“哎呦,这饼烙得,比外面馆子里的强多了!”黑瞎子赞叹,是真的好吃。
叶想想将烙好的饼出锅,切成三角形,码在盘子里。然后掀开砂锅的盖子,一瞬间,更加浓郁鲜香的热气蒸腾而上,模糊了她平静的眉眼。
她用勺子轻轻搅动了一下,汤色已经呈现出漂亮的奶白色,羊肉酥烂,山药粉糯,红枣和枸杞在其中点缀出明亮的色彩。
她撒上适量的盐和一点点白胡椒粉调味,关火。
饭菜上桌。
那张老旧的八仙桌,被擦得干干净净。
中间是冒着热气的砂锅,旁边是金黄诱人的葱花饼,还有一小碟叶想想自己腌的爽口脆萝卜。
三人落座。黑瞎子迫不及待地先给自己盛了满满一碗汤,吹着气喝了一口,烫得直抽气,却舍不得吐出来,含含糊糊地说:“鲜!太鲜了!这大冷天的,喝上这么一碗汤,给个神仙都不换!”
张麒麟盛汤的动作则优雅许多,他先给叶想想碗里盛了一碗,里面特意多放了几块羊肉和山药,然后才给自己盛。
他低头默默喝汤,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中的情绪,但周身那种放松和满足感是显而易见的。
叶想想小口喝着汤,温热的液体从口腔一路暖到胃里,驱散了秋日的寒意。
羊肉炖得极烂,入口即化,山药吸饱了汤汁,粉糯香甜。
她拿起一块葱花饼,外层酥脆,内里柔软,葱香四溢,蘸着羊肉汤吃,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黑瞎子一边吃,一边又从羊肉的来历吹嘘到自己在外面多么英明神武,当然,自动过滤掉了所有狼狈和危险的部分。
张麒麟偶尔在他吹得太过分时,抬眼淡淡瞥他一下,黑瞎子便会稍微收敛一点,但很快又故态复萌。
叶想想安静地吃着,听着黑瞎子的絮叨和院子里偶尔传来的狗狗们的哼唧声,觉得这样也挺好。
就当瞎子是热闹的狗狗。
吃完饭,黑瞎子主动承包了洗碗的工作。
张麒麟则去给毛孩子们洗它们的狗盆,它们也吃完了。
下午,阳光正好。
叶想想搬了把躺椅放在屋檐下,怀里抱只小奶狗,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看着张麒麟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擦拭着他那把黑金古刀。
他的动作专注而轻柔。
阳光照在刀身上,反射出冷冽的光,与他此刻平和的神情形成奇异的对比。
黑瞎子累了,也拉了把椅子坐在叶想想旁边,没个正形地瘫着,嘴里叼着根草茎,眯着眼看哑巴擦刀。
看了一会儿,他忽然感慨道:“哑巴,你说你要是对瞎子我有对那把刀一半温柔,我做梦都能笑醒。”
张麒麟抬头,淡淡的看着瞎子:“我给钱了。”
他身上没有一分钱。
叶想想怀里的小奶狗适时地“呜”了一声,像是在附和。
黑瞎子:“嘿,你们一个个的,联合起来欺负我这个老实人是吧。”
两人都没理瞎子这个老实人,他可太老实了。
院子里只剩下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狗狗们吃饱后满足的呼吸声。
一种无需言语的宁静与默契在三人之间流淌。
三个人都睡着了。
夕阳西下,天色渐暗。
叶想想开始准备晚饭。
中午的羊肉汤还有剩,她打算煮点面条进去,做成羊肉汤面,再炒个青菜。
深秋,落叶铺了薄薄一层在院子的青石板上,踩上去沙沙作响。
天气一天冷过一天,连狗狗们都不太爱在院子里疯跑了,更多时候是挤在屋檐下互相取暖,或者跟在叶想想和张麒麟脚边,寻求一点温暖。
至于大大的狗窝,狗狗们是看不见的,就喜欢跟着人。
叶想想翻出了衣柜里的厚被褥,趁着天气好,晾晒在院中的绳子上。
阳光透过棉絮,散发出一种干燥而洁净的味道。
她看着那些蓬松起来的被子,心里琢磨着,该吃火锅了。
这天一大早,黑瞎子就吭哧吭哧地扛了个大麻袋进来,往地上一放,发出沉闷的响声。
“瞧瞧,好东西!”他得意地掀开麻袋一角,露出里面饱满圆润,带着泥土芬芳的板栗和一些还沾着湿泥的红薯。
“山里老乡那换的,绝对甜!”
张麒麟正拿着小梳子给一只长毛狗梳理打结的毛发,闻声看了一眼,甜的。
叶想想走过去,捡起一个沉甸甸的红薯看了看,点了点头。
嗯,可以做烤红薯和糖炒栗子。
午后,阳光变得温和。
叶想想在厨房门口支起个小炭炉,又找来了粗盐和一口厚实的大铁锅。
她把黑瞎子洗干净的板栗用剪刀在鼓胀的一面逐个剪开小口,这是为了防止炒的时候爆炸。
张麒麟默默搬了个小马扎坐在旁边,拿起另一个剪刀,学着叶想想的样子,安静地帮忙。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动作却意外地细致,剪开的口子整齐划一。
黑瞎子则负责处理红薯,他把个头均匀的红薯洗净,擦干水分,然后丢进已经熄灭明火、只剩通红炭火的炭炉灰堆里,用余温慢慢煨烤。
做完这些,他就凑到叶想想这边,看着她和张麒麟处理板栗。
“嘿,哑巴,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黑瞎子啧啧称奇。
张麒麟点头,他会。
他看着手里圆滚滚的板栗就觉得好吃。
叶想想把剪好口的板栗倒入大铁锅中,加入大量的粗盐,开始用锅铲反复翻炒。
粗盐在加热中哗啦作响,很快,板栗的香气就被逼了出来,混合着焦糖和坚果的独特甜香,在小院里弥漫开。
狗狗们都被这香味吸引,围拢过来,伸着舌头,眼巴巴地看着锅里,但又乖巧地保持着安全距离。
叶想想有点手酸,张麒麟主动接过,他力气大。
炒到板栗开口处的内皮微微焦黄卷起,露出里面金黄饱满的果肉,叶想想才停了火。
她用漏勺将板栗捞出,筛掉大部分粗盐,盛在一个大竹匾里晾凉。
叶想想拿起一个,吹了吹,递给旁边的张麒麟。
张麒麟接过,指尖感受到板栗滚烫的温度,他轻轻掰开,露出里面糯香的果肉,放进嘴里。
他咀嚼得很慢,然后看向叶想想,点了点头,眼神明亮了些许:“甜。”
“那是!瞎子我弄来的能差吗。”
黑瞎子迫不及待地自己抓了几个,烫得在两只手里来回倒腾,龇牙咧嘴地剥开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赞美,“嗯!好吃!比城里卖的强多了!”
叶想想也尝了一个,粉糯香甜,确实是好栗子。
她看着并排坐在一起,安静剥着栗子吃的张麒麟和咋咋呼呼的黑瞎子,又看了看脚下期待地望着她的狗狗们,心里软了一下。
她把一些稍微凉了的,个头小些的板栗仁剥出来,放在手心里,蹲下身。
狗狗们立刻围上来,小心翼翼地用舌头卷走她手心的食物,尾巴摇得更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