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浩将备用通讯器塞进内袋，指尖触到玉片裂痕渗出的暗红液体，已经凝固成块，像干涸的锈迹。他没再看它，转身走向柜台，从抽屉深处取出一小罐香灰——父亲生前亲手研磨的招魂灰，混着朱砂与骨粉，封在青瓷小罐里，多年未启。
他拧开盖子，粉末泛着陈年的腥气。指腹蘸水，调成稠浆，一点一点抹上玉片背面的裂口。裂痕深处仍有微弱震颤，像是残存的脉搏。他不敢用太多力，怕彻底震碎这最后的媒介。三支引魂烛摆在供桌两端，火苗笔直，无风自动。他咬破指尖，将一滴血滴在玉片中央。
烛光晃了一下。
意识沉入黑暗。
075的残念浮起，断续、模糊，像被水浸过的纸。他“听”到一段频率波动，重复三次，编码方式与实验室主系统不同，是跳频加密信号。他强行记忆波形节奏，用通灵力反向推演，最终在脑海中拼出一组坐标：城南殡仪馆，地下b3，冷库区东侧通风管道下方。
烛火熄灭。
丁浩睁眼，额角渗血，右臂脱臼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像是骨头在错位中缓慢摩擦。他没动，盯着墙上那幅旧地图。东港12号仓库旁，“076”三个字在烛光余烬中微微发烫，笔画边缘像是被什么力量轻轻拖动了一下。
他记下了。
三小时后，沈墨站在丧葬店后门，敲了三下，短长长，老式警用暗号。丁浩开门，没说话，递出一张写有摩斯码的纸条。沈墨扫了一眼，迅速输入随身终端，信号跳转至加密频段，追踪仪屏幕上出现一个微弱但稳定的红点，位于城市西南角。
“殡仪馆？”沈墨皱眉，“那地方半年前就停用了，电力切断，监控报废。”
“但他们用了地下线路。”丁浩声音低哑，“阴魂的执念流向变了，不是自然消散，是被什么东西吸走的。”
沈墨盯着他，“你还能用？”
“一次。”丁浩收起玉片，“不能再耗。”
沈墨点头，从背包取出便携信号捕捉仪，外接一个改装过的脑波解码模块。“我这台能截获短距量子跳频，但需要定位锚点。你得告诉我，阴魂往哪边‘走’。”
丁浩闭眼，感知场铺开。
三公里外，城南殡仪馆废墟中，七道滞留阴魂盘旋在地下三层入口附近。它们的执念原本指向火化炉与告别厅，如今却被某种低频震动牵引，集体朝冷库方向偏移。他捕捉到那股力的节奏，与075传递的加密信号完全一致。
“东侧。”他说，“地下三层，通风井正下方。”
沈墨的仪器屏幕亮起，红点锁定，信号强度陡增。他调出建筑结构图，冷库下方标出一条未登记的电缆通道，直通城外光缆主干节点。
“他们在转移数据。”沈墨低声，“不是备份，是实时上传。”
丁浩睁开眼，“而且有人在接收。”
夜色压城，殡仪馆外墙爬满藤蔓，铁门半塌。两人从侧墙缺口潜入，绕过两处红外感应区，抵达地下通道入口。通风井盖锈死，丁浩用猎刀撬开一条缝，感知场探入。
井道内无活人气息，但阴气紊乱。三名早年死于火灾的守夜人阴魂被困在井壁夹层，执念被某种电磁场扭曲，不断重复坠落的瞬间。丁浩将玉片贴在井口边缘，引导它们制造一次短暂的地裂幻象——地面微颤，远处巡逻无人机偏离原定路线，转向东侧空廊。
“走。”丁浩低声道。
沈墨迅速架起信号中继器，连接捕捉仪，开始录制地下传输频段。丁浩攀上井口，猎刀割断上方监控线路，动作刚完成，右臂脱臼处猛然抽搐，刀锋一滑，在水泥墙上划出刺耳声响。
下方传来脚步声。
两人伏低，屏息。两名穿黑色工装的男人从走廊尽头走来，一人提着金属箱，另一人手持信号检测仪。他们停在冷库门前，扫码解锁，门开一条缝，冷气溢出，带着淡淡的防腐剂气味。
箱体放入，门关。
丁浩感知到阴魂的躁动，他悄悄将玉片贴在门缝下方，裂痕中的红光微闪，截获一段残余数据流：文件头标记为“门扉计划·076激活日志”，传输目标地址被加密，但发送端Ip归属显示为“恒远通贸·医疗事业部”。
沈墨的仪器同步捕捉到这一段，屏幕右下角跳出警告：信号源具备反向追踪能力，暴露风险极高。
他立即关闭发射模块，只保留被动接收。
“他们知道有人在监听。”沈墨收起设备，“不能再待。”
丁浩正欲撤，目光忽然落在门边地缝——一缕红绳卡在金属接缝中，是他猎刀刀柄上缠着的那根。他记得刚才割线时手腕一抖，绳结松了半圈。
他没动声色，跟着沈墨退回井道。
回到安全屋，沈墨将数据导入离线主机，剥离加密层。丁浩靠在墙边，重新检查玉片。香灰封住的裂痕依旧渗出微量暗红液体，但震颤减弱，像是能量即将耗尽。
“找到了。”沈墨突然开口。
屏幕上，一段音频被还原：背景是低频嗡鸣，夹杂着人声对话。
“……075已清除，076接入稳定，神经同步率87%。”
“监管层那边有动静吗？”
“暂时没有。沈墨还在走正规流程，警局内部有人拖着。”
“确保别让他碰‘白大褂’名单。”
录音结束。
丁浩盯着最后一句，手指收紧。穿白大褂的……不是医生，是名单。
沈墨调出警局近期出入记录，筛选所有与“恒远通贸”有过接触的医疗顾问。名单跳出来，共五人。他逐个排查，最终停在一人身上：法医顾问周临，过去三个月内八次调阅“门扉计划”关联案卷，最后一次就在警方立案当天。
“这个人。”沈墨放大照片，“他不该有权限。”
丁浩没说话，而是将玉片贴在终端外壳上。屏幕反光中，他看到沈墨背后墙角一闪而过的人影轮廓——不是阴魂，动作太快，是活人。他猛地抬头，墙角空无一物。
“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什么？”
沈墨回头，“什么？”
丁浩没答，低头看玉片。裂痕深处，那滴暗红液体正缓缓移动，像有生命般，朝着芯片槽方向爬行。
他忽然想起守灵棚战斗时，杀手电击器残留的金属碎屑，混进了香灰。当时他没在意，现在，那粒碎屑正卡在玉片裂口边缘，在烛光未照的暗处，泛着幽蓝微光。
沈墨的终端突然震动，一条匿名信息跳入加密频道：“东港12号仓库，监控恢复，有新人员进出。”
丁浩盯着地图，手指划过“076”字样。笔画边缘的焦痕还在扩散，像是被无形的火慢慢烧灼。
他拿起猎刀，检查刀柄。红绳断了一缕，剩下的部分缠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