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域战场，苍穹如焚。
空气中不再是修真界惯有的清灵之气，而是充斥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混合味道——那是灵石过载燃烧后的焦煳味，混杂着高能粒子束烧穿岩石释放的臭氧，以及数万修士鲜血蒸发后的铁锈气。
“轰——！”
一声巨响，星璇盟最后的防御屏障“九曲黄河大阵”的西南角彻底崩塌。
没有惨叫，因为守在那里的三百名外门弟子连声音都没发出来，就在收割者战舰落下的“反物质湮灭弹”中瞬间气化，只在地面上留下了一个深不见底、边缘呈玻璃化的巨坑。
“守不住了……真的守不住了……”
外门执事张小凡瘫坐在战壕里，手中的制式飞剑已经崩出了三个缺口。他是个资质平平的三灵根，修炼了四十年才勉强筑基，此刻，他的右手正不受控制地痉挛着——那是灵力透支后的神经性抽搐。
他抬起头，绝望地看着天空。
那里，密密麻麻的黑色战舰如同遮天蔽日的蝗虫群，它们冷漠地悬停在云端，腹部的紫色光束像死神的镰刀，一遍又一遍地犁过这片焦土。
“赤长老！阵眼中枢灵压过载！再不撤退，剩下的弟子都会被阵法反噬炸成碎片的！”
远处的主阵台上，赤九渊披头散发，原本打理得一丝不苟的银髯此刻沾满了黑灰和血迹。他死死抵住阵盘，双眼赤红，眼角甚至崩裂出了血珠。
“撤？往哪里撤？”赤九渊的声音嘶哑得像两块生铁在摩擦，“身后就是星璇盟的主峰，是我们的根！老夫就算自爆元婴，也要崩掉它们一颗牙！”
然而，这种悲壮在绝对的科技代差面前，显得如此苍白。
天空中，一艘负责低空扫荡的“猎杀者”级驱逐舰似乎注意到了这边的高能反应。它缓缓调转舰首，舰身两侧的散热栅格喷出灼热的白气，三门速射离子炮开始充能，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嗡鸣声。
那种声音张小凡太熟悉了。那是死亡倒计时的声音。
“要死了吗……”
张小凡看着那越来越亮的炮口，视线开始模糊。他想起了还在凡间老家种田的老母亲，想起了当年入门时发誓要修成神仙的豪言壮语。
可现在，神仙也要死了。
他下意识地举起那把残破的飞剑，想要做最后的挣扎，哪怕是用这把剑去挡那一发足以贯穿山岳的离子炮。
就在这万念俱灰、时间仿佛凝固的一瞬间。
【滋……滋……】
一道极其微弱，却又异常清晰的电流声，毫无征兆地在他的颅骨深处炸响。
那不是耳朵听到的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听觉神经的震颤。就像是有一只冰冷的手，直接拨弄了他的脑浆。
【连接请求……通过。】
【全人类补完计划·修真侧战术子系统，已上线。】
【正在覆写视觉神经……正在接管运动中枢……正在优化灵力回路……】
那个声音不男不女，没有丝毫感情，冷漠得像是一块万年寒冰，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与秩序感。
“谁？谁在说话？心魔吗？”张小凡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下一秒，他的世界变了。
原本因为恐惧和硝烟而模糊不清的视野，突然间像是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擦去了灰尘，变得清晰锐利到了极点。
不仅如此。
无数淡蓝色的数据流瀑布般在他的视网膜上刷过，眼前的景象不再是单纯的物体，而是被标注了一个个奇异的符号和框体。
那个正对着他的驱逐舰炮口，被一个红色的闪烁光框死死锁定了。
【警告：高能打击即将到来。】
【倒计时：0.75秒。】
【检测到用户灵力剩余：3%。战斗效能：极低。】
【战术辅助模式：强制开启。】
“辅助？什么辅助？”张小凡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理解脑海中那个冰冷声音的含义。
【方案A：闪避（成功率0%）。方案b：格挡（死亡率100%）。】
【方案c：弱点打击（成功率98.5%）。】
【执行方案c。】
根本没有给他选择的机会。
在那一瞬间，张小凡感觉到一股从未有过的奇异力量接管了他的身体。那不是夺舍，更像是一种极其高明的指引，一种让他的肌肉、神经、灵力完美协调的强制指令。
他的右手停止了颤抖，手腕以一种极其诡异、违背人体力学但却极度高效的角度翻转。
视网膜上，一条淡金色的虚线从他的剑尖延伸出去，歪歪扭扭地绕过了一块巨石，穿过了一团爆炸的烟雾，最终指向了那艘驱逐舰左侧引擎下方一个不起眼的排气孔。
那个排气孔只有巴掌大小，且处于高速移动中，平时哪怕是金丹期长老也不可能打中。
但在现在的张小凡眼中，那里有一个巨大的红色准星。
【风速修正完毕。重力参数修正完毕。灵力注入……发射。】
“着！”
张小凡几乎是无意识地吼出了这个字，手中的残剑脱手而出！
飞剑在空中划出了一道令人匪夷所思的弧线。它没有走直线，而是像一条嗅到了血腥味的毒蛇，在空中做出了三次诡异的变向，完美地避开了驱逐舰外层的能量护盾波动频率。
0.75秒后。
“咔嚓。”
一声清脆的金属碎裂声，竟然盖过了战场的轰鸣，清晰地钻进了张小凡的耳朵里。
那是飞剑刺入排气孔，卡死涡轮叶片的声音。
紧接着——
“轰隆！！！”
那艘不可一世的猎杀者驱逐舰，内部突然爆发出耀眼的火光。失去平衡的涡轮瞬间撕碎了引擎室，连锁反应引爆了刚刚充能完毕的离子炮。
一团巨大的火球凌空炸开，如同盛开的死亡之花。
巨大的冲击波将张小凡掀翻在战壕里，他顾不得满嘴的泥土，呆呆地看着空中坠落的战舰残骸，又看了看自己那只还保持着出剑姿势的手。
“我……我干的？”
他甚至没用多少灵力。他只是……顺着那个框框，扔了一下。
那种感觉，就像是平时吃饭用筷子夹菜一样简单，简单到让他感到荒谬。
这种荒谬感，在接下来的十秒钟内，迅速蔓延到了整个战场。
……
主阵台上。
赤九渊正准备燃烧精血，发动最后的同归于尽一击。突然，他感觉自己的神识海中多了一样东西。
【检测到高阶指挥官权限。】
【正在构建区域局域网……连接节点：3482个。】
【万剑归宗大阵·改·分布式计算版，已就绪。】
赤九渊愣住了。作为元婴大圆满的修士，他对神识的掌控细致入微，此刻他惊恐地发现，自己那原本因为受伤而散乱的神识，竟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梳理”得整整齐齐。
那种感觉，就像是乱成一团的毛线球，被一把精准的梳子瞬间理顺。
紧接着，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张覆盖整个战场的全息地图。每一个幸存弟子的位置、灵力状态、所持法宝类型，甚至心跳频率，都化作了精确的数据，展现在他眼前。
这哪里还是混乱的战场？这简直就是一张摊开在棋盘上的棋谱！
【建议：立刻接管所有节点控制权。】
【是否执行？】
鬼使神差地，赤九渊在心中默念了一声：“执行。”
“嗡——！”
战场上，三千多名原本各自为战、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的星璇盟弟子，身体同时一震。
他们手中的飞剑、符箓、法宝，在这一刻仿佛有了共同的呼吸。
“所有弟子听令！”赤九渊的声音通过系统网络，不再需要嘶吼，而是清晰无比地直接响彻在每个人脑海中，“不用管怎么打，跟着脑子里的线走！”
【目标锁定：敌方前锋编队。】
【弹道计算完成。】
【开火。】
三千道剑光同时亮起。
这不是以前那种乱糟糟的齐射。
这一刻，三千柄飞剑仿佛变成了一个整体。有的飞剑在左侧佯攻，有的在右侧掩护，有的负责干扰护盾，有的负责致命一击。它们在空中的轨迹交织成了一张精密到令人发指的死亡之网。
收割者舰队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
因为这张网，预判了它们所有的规避动作。
“砰砰砰砰砰——”
天空中炸开了一连串绚烂的烟花。整整一个编队，十二艘星际战舰，在不到三秒的时间内，被这看似原始的“冷兵器”暴雨，精准地切断了能量传输管线，凌空解体！
“这……这就是盟主说的……科学？”
赤九渊看着天空中坠落如雨的残骸，手里的赤炎古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修了一辈子的仙，讲究的是感悟天道，随心所欲。
可刚才那一瞬间，他感受到的不是天道，而是极致的“效率”。
那种冰冷的、不讲道理的、纯粹为了杀戮而存在的效率。
“爽！太爽了！”
一声怪叫打破了赤九渊的呆滞。
战场后方，负责通讯阵法的核心位置，一团银白色的液态金属正在疯狂蠕动。那是古不言，此刻他已经完全放弃了人类形态，变成了一个巨大的信号增幅塔。
“艾娃大姐头牛逼！这数据流，这带宽，简直是豪车配高速公路啊！”古不言一边在频道里狂笑，一边疯狂地吞吐着从虚空中传来的庞大算力，“以前我那是拨号上网，现在直接光纤入户！老子的核心都要爽炸了！”
【警告：核心温度过高。建议闭嘴，专心散热。】
艾娃那毫无波澜的声音在频道里响起，瞬间把古不言怼得没脾气。
然而，战场的局势虽然逆转，但真正的危机并未解除。
高空之上，云层深处。
收割者的旗舰——那艘长达万米的巨型母舰“收割者号”，终于被这群蝼蚁的反击激怒了。
指挥室内，一名浑身插满管线的收割者指挥官，正盯着面前红得发紫的战损报告，那只独眼中闪烁着愤怒与不解的数据流。
“不可能……根据文明等级评估，这群碳基猴子还处于冷兵器向低级能量运用过渡的阶段。他们的攻击命中率怎么可能瞬间提升到99.9%？就算是我们的火控雷达也做不到这种精度！”
“这是作弊！这是对宇宙物理法则的侮辱！”
指挥官狠狠地拍击着控制台，发出了刺耳的金属撞击声。
“既然精准打击比不过，那就覆盖！用能量淹没他们！”
“传令！地壳破碎炮，解除所有安全限制！全功率充能！”
“目标：下方大陆架板块连接点。把这块陆地给我掀了！我就不信，地皮都没了，他们还能躲！”
随着指令下达，那艘巨型母舰的腹部缓缓裂开。
一个直径超过五百米的巨大炮口探了出来。暗红色的能量在炮口汇聚，周围的空间因为承受不住这恐怖的质量而开始扭曲、崩塌，发出令人心悸的“咯吱”声。
地面上，刚刚还在欢呼的修士们，瞬间安静了下来。
因为所有人脑海中的系统界面，此刻都变成了一片刺眼的猩红。
【极度危险警告！】
【侦测到灭世级能量反应。】
【能级：超出系统测量上限。】
【防御建议：无。】
【逃生建议：无。】
【预计撞击时间：10秒。】
那种绝望，比之前更加深沉。因为之前的绝望是未知的，而现在的绝望，是被系统精确计算出来的“必死”。
“这就是……绝对的力量吗？”赤九渊苦笑一声，捡起地上的剑。即使有了神一样的算力，但在绝对的当量面前，技巧依然毫无意义。
曾璇站在指挥所的废墟上，看着天空中那轮缓缓成型的“暗红太阳”，却没有丝毫恐惧。她只是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那枚早已破碎的玉简，那是李啸临走前留给她的。
“你赢了，混蛋。”曾璇喃喃自语，眼角滑落一滴清泪，“你果然还是没赶上。”
【倒计时：3。】
炮口的红光已经照亮了整个东域，地面的岩石开始熔化。
【倒计时：2。】
收割者指挥官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倒计时：1。】
就在那毁灭光柱即将喷薄而出的一刹那。
苍穹之巅，那原本混乱不堪、连光线都无法逃逸的时空乱流区域，突然像是一块脆弱的布匹，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狠狠撕开！
【系统提示：管理员账号登录。】
【权限交接中……】
伴随着这声响彻天地的提示音，一道身影并没有御剑，也没有驾驭法宝，而是像一颗逆行的流星，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直接肉身撞破了音障，从虚空中轰然坠落！
那速度太快了，快到空气在他前方形成了一层肉眼可见的激波护盾，摩擦产生的高温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团燃烧的火球。
并没有什么花哨的法术。
那道身影调整了姿态，从天而降，双脚并拢，像一颗钉子一样，笔直地、凶狠地、毫不讲理地——
直接跺在了那即将发射的“地壳破碎炮”的炮口之上！
“想要炸我的地盘？”
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金属质感的冷冽磁性，穿透了战场上所有的轰鸣，清晰地钻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那是另外的价钱！”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