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嬷嬷顶着炎炎烈日,换了一身灰扑扑的布衣,从乌拉那拉府专门为下人开的角门进了府,又一路左闪右避,来到主院。
苗绾澜实在搞不懂这个老婆子,【她明明可以借着柔则怀孕一事,名正言顺回乌拉那拉府报信,如此躲躲闪闪,只怕又要弄鬼!】
【柔则那女人惯会装模作样,身边的下人也尽是心思诡谲的腌臜小人!也不知这个柳嬷嬷这次又要跟那柔则的恶毒生母谋划些什么!】
莲须虽也看不懂柳嬷嬷如此行踪诡异到底想做什么,但委托人的记忆让她对柔则,柔则身边的奴才,以及乌拉那拉府的人都没什么好感。
监视光屏中,柳嬷嬷并没有直接到去正院找乌拉那拉夫人,反而是来到一处僻静异常且周围杂草丛生的院子。
这处院子院子看起来非常破败,院门上都是斑驳的痕迹,门外的锁头在经年累月的风雨侵蚀下锈迹斑斑,似乎已经多年无人打理。
柳嬷嬷走到门前躬起身子仔细看了看锁头。
苗绾澜顺着她的视线放大锁头画面,锁头上也没有什么特殊的痕迹或字,只不过那锁头已经被铁锈侵蚀却没有半点灰尘,难道这就是记号?
接下来,柳嬷嬷左看看右看看,确定四下无人,竟然……竟然直接一跃跳上了围墙。
苗绾澜震惊的下巴都快掉了,手中的茶碗也差点拿不住,实在让人难以想象,这柳嬷嬷竟还是个习武之人。
这院墙起码有三米高,在这个灵气几乎断绝的小世界,柳嬷嬷能有如此功夫,至少习武不少于二十年,还是个中好手。
更重要的是,习武之人的气息和常人不同,可她来到这个世界,与柳嬷嬷打了两次照面,竟然完全没有察觉。
她不由自主回想两次见面的各种细节,这柳嬷嬷当真隐藏极深,竟然一丝马脚也未露出来,不过,这乌拉那拉府养这样的人,还送进雍郡王府,到底是想干什么?
视线继续回到光屏,她跟着柳嬷嬷的视线来到院中,和外面一样,也是杂草丛生,看起来似乎已经很久无人打理。
柳嬷嬷身形轻盈,顺着布满灰尘的抄手游廊来到院子中的正房,她恭敬的站立在门前,轻敲门扉,按照七长三短的节奏敲击七次,随后才停下来。
不一会,门从里面打开,露出一长相普通却带着一丝威严的老嬷嬷,“柳七,主子在里面等你。”
“崔总管安好,主子身体可好!”柳嬷嬷一改往日的高傲,恭谨的跟在崔总管身后,口中更是不停地恭维着这位不苟言笑的老嬷嬷。
果然,一物降一物,柳嬷嬷在雍郡王府对着她们这些女人横眉冷眼,对着真正的主子倒也是狗腿的很。
这间正房倒是和外面的破败不同,正对门的这间倒是看起来平平无奇,一应物什相当普通,可随着两人往西次间走,来到一处博古架前停了下来。
崔嬷嬷在博古架前的一个花瓶上左转三圈,右转两圈,随后博古架一侧竟然打开一个暗门,柳嬷嬷显然是知道情况的,没有丝毫惊讶跟着走入暗门。
一道暗门,似乎隔开了两个世界。
暗门后,处处比雍郡王府还要富贵,暗门后的第一间房似乎是议事厅,厅堂正中央不是寻常名贵木材打造的太师椅,而是一座紫檀木雕龙纹宝座。
宝座下是三层脚踏,宝座下铺就宫廷专属的“五龙捧圣”纹饰地毯,背后立的是紫檀嵌玉石百宝屏风,这一组合完全是皇帝的排场。
莲须已经惊呼起来,【乌拉那拉府野心这么大,竟然是想要当皇帝吗?】
苗绾澜心中也涌起很深的好奇,这屋内每一样家具全部采用名贵小叶紫檀或黄花梨木,且都是“内造办”的工艺,椅背、桌沿普遍使用宫廷才有的铜胎掐丝珐琅。
案几、屏风、箱柜上大量运用百宝嵌工艺,以金、银、宝石、珍珠、珊瑚、象牙、玳瑁等拼出吉祥图案,极尽奢华。
另外,屋内还有大量内务府造办处的物件,包括鎏金西洋人物座钟、紫檀框画珐琅玻璃宫灯,更让苗绾澜震惊的是她居然看到了成套的黄釉瓷器,那可是帝王、皇太后、皇后专用。
她心底已然明了,乌拉那拉府或者说这个院子的主人肯定有觊觎大清皇位的野心,且他的手已经伸进皇宫,呵,事情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柳嬷嬷在崔总管的引领下,越过这间议事厅,来到后面的暖阁,一个身着异族服饰的老太太斜倚在榻上。
老太太身上是明黄色的窄袖短衫,下身穿着长及脚踝的筒裙,筒裙上是龙的图案,她头发高高盘发于顶,双手都是精美的镶嵌名贵宝石的银手镯。
这不伦不类的风格看的苗绾澜只觉得辣眼睛,不过这些细枝末节也让她立刻推敲出该女人的身份,应该是剧情中所谓的摆夷人。
柳嬷嬷躬着身子走到老太太身前,随后单膝跪地请安,“请主子安!”
老太太轻轻瞥了她一眼,闻声道:“是柳七啊,起来吧,发生什么事儿了,不是让你跟着柔则吗?”
“禀主子,柔则小姐怀孕了!另外,雍郡王府的苗侧福晋也怀孕了,小姐想要弄掉苗侧福晋肚子里的孩子,还请主子示下。”
柳嬷嬷说完也没起身,而是半蹲到老太太身边,等着她发话。
老太太轻笑出声,“我这个外孙女啊,就是沉不住气,当真不像是咱们摆夷族的女儿,也是被她娘宠坏了,也不想想她那身体怎么可能生的出健康的孩子,雍郡王还要不要子嗣了!”
紧接着,她话锋一转,又笑着道:
“罢了,到底是我亲外孙女,小小年纪就为了我们摆夷人的宏图伟业,学那腌臜地方勾引男人的手段,可惜……老皇帝和太子都不上钩,还好……”
老太太止住后面的话,垂眸看向柳嬷嬷有些紧张的脸色,笑道:
“看你紧张的,知道你从小带大柔则,舍不得她痛苦,我这个做外祖母的难道就是狠心的人?崔长老,你等下给小柳拿点秘药。”
她语气陡然变得狠厉,眼神更是冷然,“既然要做,就要做的彻底,莫再心软。”
“除了苗氏,就是宜修那边也不能留了。既然雍郡王选择了柔则,无论柔则生的是男是女,是健康还是体弱,都只能是雍郡王府唯一的孩子,懂?”
柳嬷嬷连连点头,“柳七领命!”
“等回去给淑仪报个信吧,她盼这天也盼了多少年了!”老太太说完最后一句话就闭上眼睛,“下去吧!”
柳嬷嬷又在崔嬷嬷的带领下恭敬地退了下去,分别之前,崔嬷嬷递给她几个瓶子,介绍道:
“这瓶是保胎的,这可是老太太花了重金求的,你别看老太太强迫淑仪小主子将柔则小姐教的……但那也是逼不得已,柔则小姐是老太太的亲孙女,老太太又怎能不疼!”
柳嬷嬷自是恭敬称是,她虽然看着柔则长大,可老太太既是小姐的祖母也是她的主子,她能说什么?
“这瓶是前朝秘药,用了之后会有风寒的症状,若是小姐有什么对付不了的人,就可以……”
两人对视一眼,柳七心照不宣的点点头。
最后柳嬷嬷拿出一个黑色药瓶的,很是慎重介绍:
“这瓶是绝育药,不过,不是给女人用的,是给男人用的,雍郡王既然娶了我们小姐,就必须从一而终,等柔则小姐生下雍郡王府继承人,就可以给他服下了。”
柳嬷嬷双手接过药瓶,很是郑重的将这些药塞入怀里,随后就如来时一般,悄悄的出了乌拉那拉府。
只是,她并没有回府,而是进了个不起眼的院子,换成雍郡王府的日常打扮,随后就换上一脸喜意,再次朝着乌拉那拉府去了。
不用猜,苗绾澜也知道这人是去跟乌拉那拉夫人报喜的,不过刚刚的瓜真的好大好多,让她吃的有点撑了。
刚刚的老太太,是柔则的祖母,也就是乌拉那拉夫人—觉罗氏·淑仪的母亲,觉罗氏可是宗室女,只是不起眼的庶女,所以才嫁给大她几十岁的乌拉那拉·费扬古做继室。
所以,这老太太也就是觉罗氏的小妾,看来当年摆夷族战败是假意归降,实际上却将族中女子送入朝中大臣、宗室的后院,目标直接是剑指皇位,当真是胆大。
只不过,通过操控女子去控制仇人的家族血脉,颠覆仇人建立的国家,篡权夺位,如此阴损的手段,真的能成功吗?
柔则,明明是乌拉那拉府的嫡小姐,竟然为了所谓摆夷族的宏图大业,被培养成秦楼楚馆的妓女,怪不得,怪不得,她总觉得这位嫡福晋太过违和。
她平日里的一颦一笑就好像专为讨好男人而设计的,只不过,清朝建立至今,大部分掌权者还是更喜欢健康规矩的女子,而不是柔则这种。
也只有胤禛这个傻货,还以为柔则对他一心一意,没想到人家是勾引皇帝和太子不成,没办法才能将就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