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馆长眉头拧成了死疙瘩。
他脑子里瞬间闪过之前刷到的头条新闻,那些清晰的视频画面还历历在目。
明明就是小萝卜头拆弹救了所有人,怎么到了这里,就成了“威胁其他人”的恶魔行径?
这简直是颠倒黑白,离谱到家了!
孙馆长下意识地转头,目光死死锁定在右侧说话的那个西装中年人身上。
对方穿着一身熨帖的西装,头发梳得油亮,看起来人模狗样,可眼神却闪烁不定,每说一句话都要停顿半秒,像是在等待指令。
一看就没说真话,纯属戏精上身,拿了好处来演戏的。
“详细说说经过,不得有半句虚言!”
安涛猛地敲击木槌,“咚”的一声闷响,瞬间压下了现场的骚动。
那西装中年人立刻挺直了腰板,像是得到了某种指令。
他先是对着王厉恭敬地点了点头,眼神里满是讨好,甚至还微微躬身,随后清了清嗓子,声音刻意拔高,洪亮地开口。
“我在现场,全程目睹了所有经过,每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绝对没有半句假话,我可以详细说!”
话音刚落,旁听席上的记者们瞬间沸腾起来。
纷纷掏出纸笔、打开录音笔和相机,镜头齐刷刷地对准了作证的中年人,闪光灯“咔嚓咔嚓”响个不停,刺眼的光线交替闪烁,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关键信息”。
尤其是唯一被允许进来采访的卓清秋,更是激动得满脸春秋,更是激动得满脸通红,立刻对着镜头调整角度,语气夸张又带着煽动性地介绍。
“观众朋友们,重大反转!之前被全网传为英雄的少年陈榕,其实是个隐藏极深的魔鬼!现在有现场证人站出来实名作证,惊天真相即将浮出水面,大家一定要持续关注我们的报道!”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对着镜头补充。
“当然,这不是直播,后续会进行专业剪辑,我们会保证给大家呈现最真实、最客观的‘真相’,绝对不会让大家失望!那些不利于‘真相’的片段,自然是要剔除的,毕竟我们要对观众负责嘛。”
孙馆长看着这一幕,一股强烈的不安像潮水般涌上心头。。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这些记者明显是早有准备,卓清秋的话更是露了馅,“专业剪辑”这四个字,不就是明着说要歪曲事实吗?
离谱!这根本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舆论抹黑,目的就是要把小萝卜头钉在耻辱柱上,让陈家永世不得翻身!
他下意识地四处张望,想找到方唐审判长。
可环顾四周,审判台两侧只有安涛和几个陪审人员,哪里还有方唐的踪影?
难道方唐也被他们控制了?还是遭遇了不测?
他又想起之前一直扛着“国家柱石”牌匾的林雪。
林雪刚才还在审判庭门口,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孙馆长的心跳越来越快,焦虑得不行。
此刻,审判庭里只剩下左侧的老兵们气得浑身发抖,纷纷愤怒地摇头,嘴里低声咒骂着“胡说八道”“血口喷人”“颠倒黑白”。
“说清楚!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从闯入现场开始说,不准遗漏任何细节,更不准添油加醋!”
安涛再次敲击木槌,“咚”的一声比之前更重,语气冰冷。
那西装中年人深吸一口气,抬手指着被告席上的林欣,眼神里满是刻意的笃定。
“在婚礼现场,新郎王腾先生和这位新娘林欣女士准备要结婚,谁都没想到会发生意外。”
“可就在这时,那个叫陈榕的孩子突然带着凶神恶煞的佣兵闯了进来!”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咽了口唾沫,眼神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看到大家都在认真听,甚至有几个不明真相的人露出了震惊的表情,才满意地继续开口。
“那个佣兵手持枪械,一进来就大喊‘不许动’,把宾客们都赶到了角落,还用枪指着我们的脑袋,威胁说谁要是敢乱动,就立刻开枪杀人!”
“而陈榕那个孩子,根本没有丝毫害怕,反而走到佣兵首领身边,和他勾肩搭背,相谈甚欢,还说什么‘早就想加入你们组织了’‘你们的行事风格我很欣赏’‘以后请多关照’之类的话,语气熟稔得很,一看就是早有勾结,这场袭击根本就是他们蓄谋已久的!”
说着,他猛地掏出手机,高高举起,屏幕对着审判台和记者们的方向用力摇晃了一下。
“我有视频为证!当时我吓得躲在桌子底下,大气都不敢喘,偷偷拿出手机录下来了这一切,里面清清楚楚地记录了陈榕和佣兵勾结的画面,还有他们威胁大家的话语,绝对假不了!不信我现在就可以给大家看!”
“你说谎!你简直是血口喷人!”
林欣猛地尖叫起来,声音里满是悲愤与绝望。
“那根本不是勾结!是那个恐怖分子用我的安全威胁榕榕!”
“雇佣兵当时拿着定时炸弹威胁,要是榕榕不答应加入他的组织,不配合他的要求,就立刻引爆炸弹,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同归于尽!”
“榕榕看着我被雇佣兵的人架着,看着周围那么多无辜的人,只能咬着牙答应!他根本没有和佣兵勾结,那些都是雇佣兵的阴谋,是雇佣兵设下的圈套,就是为了把榕榕搞到他的阵营,因为榕榕实力很强!”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嘶哑得几乎要破裂,胸口剧烈起伏,像是要喘不过气来。
眼前甚至闪过当时榕榕看向她的眼神,里面满是担忧和决绝,那是她这辈子都忘不了的画面。
“你这是人干的事吗?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陈树更是气得浑身发抖,胸膛剧烈起伏,指着那西装中年人怒骂,声音里满是滔天的怒火。
“当时那种千钧一发的情况,炸弹随时可能爆炸,你躲在桌子底下瑟瑟发抖,是我儿子冒着生命危险,和雇佣兵谈判,才换来了所有人的安全!要是我儿子不答应雇佣兵的要求,你早就被炸成肉泥了,连收尸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你捡回一条命,不仅不感恩,反而反过来栽赃陷害你的救命恩人,你这种忘恩负义的东西,简直猪狗不如!”
“我儿子才八岁,那么小的年纪,本该在父母身边撒娇,却要面对炸弹和枪口,在生死关头还想着保护别人,你怎么忍心这么污蔑他?你晚上睡得着觉吗?就不怕遭天打雷劈吗?”
陈树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愤怒,眼神里的怒意几乎要溢出来。
他多想现在就冲上去,撕碎这个说谎者的嘴脸。
可他知道自己不能,他要是冲动了,就中了对方的圈套,儿子的冤屈就更难洗刷了。
那西装中年人被陈树的气势吓得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往后退了半步,眼神闪烁不定,明显有些心虚,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手心都冒出了冷汗。
他确实是收了钱,才来做假证的。
现在被陈树这么一骂,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画面突然闪过脑海,当时炸弹的滴答声、人群的哭声,还有那个小男孩冷静得不像孩子的眼神,都让他心里发怵。
可当他看到王厉投来的冰冷而严肃的目光,那目光里带着赤裸裸的威胁。
西装中年人像是瞬间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挺直了腰板,脸上露出了狠戾的神色,硬着头皮反驳。
“你……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我才没有忘恩负义!”
“这都是你们的安排,全是套路!我也是事后才想明白的!”
他提高了声音,像是在给自己壮胆,又像是在说服在场的所有人,语气里带着刻意的坚定。
“我觉得,根本就是这位新娘林欣女士不想嫁给王腾先生,所以和陈榕串通好,策划了这一切!王腾先生的死,和他们俩都脱不了干系!”
“你们想想,好好的婚礼,怎么会突然出现佣兵?怎么会有生物炸弹?这分明就是他们一手策划的谋杀案,目的就是除掉王腾先生,还能让林欣女士摆脱这门婚事,简直一箭双雕!”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刻意的“恍然大悟”,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
“只不过,你们打得一手好算盘,特意安排一个八岁的孩子出手杀人!大家都知道,我国法律规定,不满十二周岁的未成年人犯罪,不承担刑事责任,这分明就是在钻法律的空子!”
“杀了人还不用负罪,既能除掉王腾先生,又能保全自己,这算盘打得也太响了,简直刷新三观!我说得对不对?在场的各位都是明事理的人,肯定能看明白这里面的猫腻!”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着周围人的反应,看到右侧那些被请来的“水军”纷纷点头附和,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说话也更有底气了。
孙馆长在一旁听得肺都要气炸了。
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嵌进掌心,传来一阵刺痛,可他却浑然不觉。
这个混蛋!简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可他现在被执法者拦在左边,根本没办法冲上去反驳,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颠倒黑白,心里急得像火烧。
孙馆长再次四处张望,心里不断默念:方唐审判长,你到底在哪里?林雪,你又去了哪里?现在只有你们能站出来说句公道话了!
可回应他的,只有审判庭里越来越浓的诡异氛围,还有右侧那些人得意的嘴脸。
卓清秋在一旁拍得不亦乐乎,还时不时对着镜头解说。
“大家看,证人说得有理有据,还有视频为证,这显然就是一场有预谋的谋杀案,利用未成年人犯罪来逃避法律制裁,简直是丧心病狂!我们一定会持续跟踪报道,揭开陈家的真面目!”
他的助理在一旁小声提醒。
“卓哥,要不要现在就让他播放视频?”
卓清秋摇了摇头,压低声音。
“急什么?现在播放万一出岔子怎么办?等审判结束,我们拿到视频,想怎么剪就怎么剪,到时候再放出来,效果才更好。”
助理恍然大悟,连忙点头:“还是卓哥想得周到。”
林欣站在被告席上,听着那西装中年人一字一句的污蔑,只觉得浑身冰冷,像是掉进了冰窖里。
她想反驳,想嘶吼,想告诉所有人真相,可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那些污蔑的话语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尖刀,狠狠扎进她的心脏,让她痛得无法呼吸。
她想起这几天儿子的遭遇,想起丈夫被抓,受尽折磨,却依旧坚持为儿子辩解;想起自己被关两年,无法与儿子和丈夫相见的绝望……
林欣以为只要撑到审判庭,只要把真相说出来,就能还儿子一个清白。
可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无耻,雇人作伪证,编造谎言,甚至还要把她也拖下水。
“你怎么能这么污蔑一个孩子……怎么能这么狠心……”
林欣的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叫,眼泪直流,视线都变得模糊起来,胸口的疼痛越来越剧烈,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炸开一样。
陈树看到林欣的状态不对,心里一紧,连忙伸手扶住她,语气里满是担忧。
“欣儿,你别听他胡说,我们还有机会,还有机会反驳的!”
可林欣已经听不进去了。
那些颠倒黑白的话,那些记者们兴奋的拍摄,那些“水军”的附和,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紧紧包裹,让她窒息。
她本来就因为连日的焦虑、担忧和委屈心力交瘁,身体早已不堪重负。
此刻被人如此赤裸裸地污蔑,还要牵连到自己的儿子,把一个舍身救人的小英雄说成是钻法律空子的凶手,她一口气没上来,胸口猛地一阵剧痛,像是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噗——”
一口鲜红的血液从林欣的嘴里喷涌而出。
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满是悲愤,瞳孔微微收缩,身体晃了晃,像是失去了所有支撑,直直地向后倒,晕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