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黎明被那句“很像海豚”弄得心头一乱，还没来得及品味这话里的深意。
沧阙已经优雅地转身，长长的宝石蓝尾鳍轻轻一摆，示意他跟上。
“鳐鱼”坐骑温顺地蹭了蹭他的手臂，纪黎明连忙再次跨坐上去。
这一次，他放松了许多，甚至还伸手抚摸身下生物那光滑冰凉的皮肤。
沧阙没有再用那种惊人的速度游动，而是以一种近乎漫步的姿态，引领着他。
光线逐渐变得更加幽暗迷离，来自海面的阳光被层层水波过滤，只剩下朦胧的光斑。
但海底并非陷入黑暗，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多自身发光的生物。
发着幽蓝、翠绿、荧粉光芒的水母群像一场缓慢移动的流星雨。
形态奇特的珊瑚虫伸展着触须，末端亮着诱捕猎物的微光。
甚至一些小鱼的身上也带着闪烁的条纹或光点，如同游动的星星。
纪黎明感觉自己仿佛闯入了一个巨大的、沉浸式的星空馆。
每一寸视野都充满了梦幻的光影。
沧阙对这里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她会停下来，指给他看一株正在缓慢变换颜色的巨大海葵，或者一块覆盖着发光苔藓、如同微型山脉的礁石。
她甚至带着他穿过一个由发光水草自然形成的拱门，门后豁然开朗，是一片更加开阔的海底平原。
平原上覆盖着细软如银粉的白沙。
一些长相奇特、披着甲壳的生物在沙地上缓慢爬行，留下蜿蜒的痕迹。
远处，一群通体透明、唯有内脏隐隐发着橙光的小虾像被风吹起的蒲公英种子，成群结队地飘过。
最让纪黎明惊叹的，是一群悠哉游过的海龟。
它们的龟壳上附着着发光的藻类，如同背着一幅幅移动的星空图，古老而神秘。
它们似乎认识沧阙。
其中最大的一只甚至慢悠悠地调转方向。
朝她点了点头。
沧阙也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它粗糙的前额。
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和和谐。
纪黎明屏住呼吸，生怕一点动静，就打破了这份瑰丽的梦境。
他们继续前行，地势开始缓缓升高，出现了一片巨大的、色彩更加浓郁鲜艳的珊瑚林。
这里的珊瑚形态更加奇崛，有的像鹿角，有的像大脑，有的像盛放的巨大花朵......
层层叠叠，构成了一个水下迷宫。
沧阙在这里的速度放得更慢。
她灵活地在珊瑚丛的缝隙中穿梭，纪黎明不得不俯低身体，紧跟着她。
“鳐鱼”坐骑显然对此地极为熟悉，总能找到最顺畅的路径。
穿过一片如同红色火焰般燃烧的鹿角珊瑚丛，眼前景象再次一变。
一个巨大的海底洞穴出现在面前。
洞口覆盖着柔和的、如同呼吸般明灭的蓝绿色荧光苔藓，像缀满了奇幻的灯带。
洞穴深处，似乎有更加明亮、更加集中的光芒透出。
沧阙回头看了纪黎明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给你看个好东西”的意味，率先游了进去。
纪黎明驱动“鳐鱼”跟上。进入洞穴的瞬间，他忍不住发出了低低的惊呼。
洞穴内部远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巨大宽广。
穹顶高悬，倒挂着无数如同水晶锥般的钟乳石。
但这些“石锥”并非灰白，而是呈现出半透明的七彩色泽。
内部仿佛有液体在流动发光，将整个洞穴映照得如同海底的圣殿，光怪陆离，华美至极。
洞穴的中央，是一小片异常洁白细腻的沙地。
沙地周围，生长着一些纪黎明从未见过的、形态极其优雅的银色水草。
它们无风自动，轻轻摇曳，散发出柔和的珍珠般的光泽。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悬浮在洞穴中央的、几个巨大的、完美圆润的气泡。
这些气泡似乎被某种力量固定在那里，每个气泡里面都包裹着一些东西。
一个看起来像是用巨大珍珠和珊瑚打造的精致王座。
一个里面漂浮着许多卷起来的、闪烁着微光的织物。
还有一些其他的，纪黎明没见过的。
沧阙游到那个珍珠王座的气泡旁，伸出手指轻轻一点，气泡如同有生命般分开一个入口。
她优雅地滑了进去，坐在了那王座之上。
那一刻，在四周梦幻光芒的映衬下，她周身那股与生俱来的高贵和神秘气息达到了顶点。
纪黎明看得有些呆了，甚至忘了驱使“鳐鱼”上前。
沧阙坐在王座上，单手支着下巴。
看着他呆愣的模样，那双冰蓝色的竖瞳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她朝他招了招手。
纪黎明这才驱动“鳐鱼”靠近。
他停在那气泡外，好奇地看着里面。
“这里，”
沧阙的声音透过水波传来，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显得更加空灵回荡：
“是我才发现的‘藏宝洞’。”
她的目光扫过那些收集品，最后落在纪黎明身上，带着点小小的炫耀：
“喜欢吗？”
“喜...喜欢......”
纪黎明结结巴巴地回答。
这何止是喜欢，简直是震撼：
“这些都...都是你的？”
“嗯。”
沧阙随意地拿起王座旁边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把玩着：
“有些是海里找到的，有些是其他鲛人上供的。”
突然手腕微热。
纪黎明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又落回珊瑚手环上。
沧阙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到了那个手环。
她忽然从王座上起身。
再次游出气泡，来到纪黎明面前。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那珊瑚手环。
手环上的微光似乎更亮了一些。
“它喜欢你的温度。”
沧阙收回手，看着那微微发亮的手环，语气平淡地陈述：
“人类的温暖，和海里不一样。”
纪黎明抬起手腕，看着那圈仿佛被激活的珊瑚银环，好奇坏了。
这手环还是个活物？
或者至少，有着某种奇特的感应？
“它...是活的？”
他疑惑，轻轻抚摸着手环，触感依旧冰凉润泽。
“不算你们人类认知中的‘活’。”
沧阙偏了偏头，似乎在寻找能让陆地生物理解的词汇：
“它更像...海的一部分，记录着海的能量，戴着它，你就带着一片海的气息。”
她顿了顿，补充道：
“也带着我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