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父母坟前回来，夕阳已沉到西山背后，天边染着一片暗沉的橘红，像极了当年父母葬身火海时的颜色。我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 虽然柳氏的阴谋败露，世子和刘忠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但父母的死因依旧是个谜，而靖王那句 “你父母死于意外失火，现场有可疑刀痕” 的话，像根毒刺扎在我心头，总让我觉得他知道些什么。
眼下最关键的突破口，或许就是那批前朝瓷瓶。世子私卖瓷瓶是导火索，柳氏利用瓷瓶交易的资金联络旧部，可靖王作为王府之主，真的对库房里的贵重古玩一无所知吗？我不信。若能证实靖王早就知晓前朝瓷瓶的存在，说不定就能顺着这条线索，摸到父母死因的真相。
第二天一早，我特意换上一身素雅的便服，只带了陈风一人，再次前往靖王府。此时的靖王府已没了往日的威严，侍卫们脸上都带着惶惶不安的神色，见了我，眼神里多了几分敬畏与警惕。
通报后没多久，靖王就在书房见了我。他穿着一身素色常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只是眼底的疲惫藏不住，原本锐利的眼神也黯淡了几分，可嘴角那抹习惯性的算计，依旧没消失。
“林捕头今日前来，又有何事？” 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聊家常，可手指在杯沿无意识摩挲的动作，暴露了他的紧张。
我在他对面坐下，故意放慢语速，语气带着几分随意：“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案子结了，有些收尾的细节想跟王爷确认下。毕竟王爷是王府之主，库房里的古玩您最清楚。”
靖王握着茶杯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我，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哦？细节？林捕头但说无妨。”
“是关于库房里的古玩记录。” 我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我们在整理总管留下的账目时，发现有一笔记录很奇怪 —— 三年前库房入库了一批前朝古玩，其中有件青花缠枝莲纹瓷瓶，品相极佳，按说该是重点记录的物件，可库房的正式台账里却没有它的名字。王爷，您知道这件瓷瓶吗？”
这话一出，靖王的眼神瞬间变了 —— 那是一种被人突然戳中痛处的慌乱，可他掩饰得极快，不过一瞬，就又恢复了平静，甚至还露出了几分惊讶的神色：“竟有这种事？” 他放下茶杯，声音提高了几分，像是真的不知情，“本王掌管王府这么多年，库房里的贵重古玩虽不敢说件件都记得，可前朝瓷瓶这种稀世珍品，若真有，本王绝不会没印象。定是总管私自藏起来，想占为己有吧？”
说着，他立刻冲门外喊：“来人！”
一个侍卫匆匆跑进来，躬身听令。靖王指着侍卫，语气严厉：“你立刻去库房，让管家把所有古玩重新清点一遍，尤其是前朝的物件，若是找到一件青花缠枝莲纹瓷瓶，立刻上报给本王，再把它送到六扇门，交由林捕头查验！”
“是！” 侍卫应声退下，脚步声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我看着靖王这一连串滴水不漏的动作，心里冷笑 —— 演得真像！若我不是早有准备，说不定真会被他这副 “不知情” 的模样骗过去。可他刚才眼神里的慌乱，还有刻意提高音量的掩饰，都在告诉我：他不仅知道这件瓷瓶，还对瓷瓶的来历了如指掌。
“王爷倒是爽快。” 我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故意拖延时间，“不过说起来也可惜，之前库房失火，好多古玩都被烧得面目全非，就算真有这件瓷瓶，怕是也难逃一劫。”
靖王的眉头微微皱起，没接话，只是拿起茶杯，又开始无意识地摩挲杯沿。
我见状，继续往下说，语气带着几分惋惜：“不过我在整理世子的私账时，倒发现了个有意思的事 —— 去年世子曾通过一个古玩商，买过一件跟账本描述一模一样的前朝青花缠枝莲纹瓷瓶，花了足足三千两银子。您说巧不巧？说不定跟库房里那件是同一批的物件呢。”
这句话像是一颗炸雷，刚落地，我就看到靖王的手指猛地握紧了茶杯，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杯中的茶水都溅出了几滴。他的眼神瞬间闪过一丝慌乱，像是被人当场抓了现行，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就是现在！
我立刻追问，语气带着几分急切：“王爷，您怎么了？脸色突然这么难看，难道您知道这瓷瓶的来历？还是说，世子买的这件瓷瓶，跟库房里失踪的那件有关联？”
靖王被我问得一愣，反应过来后，赶紧松开手，拿起帕子擦了擦溅在手上的茶水，眼神躲闪着，语气有些不自然：“本王…… 本王只是觉得可惜，这么贵重的瓷瓶，若是真被烧了，或是被世子私下买卖，都是莫大的损失。没什么别的意思，林捕头多虑了。”
“是吗？” 我盯着他，语气里带着几分质疑，“可刚才王爷听到世子买瓷瓶时，反应可不像是‘只是可惜’那么简单。您要是真知道什么，不妨说出来，说不定还能帮我们查清一些没弄明白的细节 —— 比如，总管到底是怎么发现瓷瓶秘密的，又为什么偏偏在他要揭发的时候死了。”
靖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猛地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我，声音带着几分不耐烦：“本王都说了不知道！林捕头若是没别的事，就请回吧！王府最近事多，本王没精力跟你纠结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
他这副急于赶人的模样，更证实了我的猜测 —— 他不仅知道瓷瓶的存在，还知道瓷瓶背后藏着的秘密，甚至可能跟总管的死、世子的私卖行为都有关联！
我也站起身，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王爷，有些事不是您说不知道就能过去的。总管的死、世子的罪行、柳氏的复辟阴谋，这一切都跟那批前朝瓷瓶脱不了干系。您作为王府之主，不可能完全不知情。我今天来，不是要为难您，只是想查清真相 —— 不仅是总管的真相，还有我父母的真相。”
提到 “父母” 两个字，靖王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他缓缓转过身，眼神复杂地看着我，有惊讶，有忌惮，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
“你父母的事……” 他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可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本王真的不知道。林捕头，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你若是再查下去，说不定会引火烧身。”
“引火烧身我也不怕。” 我挺直腰板，眼神坚定，“我是六扇门捕头，查清真相是我的职责；我也是父母的女儿，找出杀害他们的真凶，是我的执念。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也会走下去。”
靖王看着我，沉默了很久，最终叹了口气：“罢了，你要查就查吧。不过本王提醒你，有些秘密藏了这么多年，不是那么容易揭开的，你自己小心。”
说完，他摆了摆手，示意我可以走了。
我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眼下能确认靖王知晓瓷瓶的存在，已经是很大的突破。我躬身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书房。
刚走出靖王府大门，陈风就凑了过来，压低声音问：“师姐，怎么样？靖王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嗯。” 我点了点头，眼神凝重，“他不仅知道前朝瓷瓶的存在，还对瓷瓶背后的事有所了解，只是不肯说。而且我提到父母的事时，他的反应很奇怪，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陈风问。
“去库房。” 我立刻说道，“刚才靖王虽然下令让管家清点古玩，可我猜他肯定会暗中通知管家，让他隐瞒瓷瓶的事。咱们现在去，说不定能抓个正着。”
陈风点了点头，跟着我往王府库房的方向走。
果然，刚走到库房门口，就看到管家正鬼鬼祟祟地跟一个小厮说着什么，看到我们过来，两人立刻闭了嘴，神色慌张地想躲开。
“王管家，等一下！” 我喊住他。
管家停下脚步，转过身，脸上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林捕头？您怎么来了？”
“奉王爷之命，来看看库房清点的情况。” 我走到他面前，眼神锐利地盯着他，“怎么样？有没有找到那件前朝青花缠枝莲纹瓷瓶？”
管家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赶紧摇头：“没有没有！林捕头，您肯定是弄错了！库房里的古玩都有详细记录，从来没有什么前朝青花缠枝莲纹瓷瓶，您怕是听了什么谣言吧？”
“谣言？” 我冷笑一声，“刚才王爷亲口下令，让你清点古玩，找这件瓷瓶，你现在说没有？是你敢违抗王爷的命令，还是王爷刚才在跟我演戏？”
管家被我问得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旁边的小厮也吓得低着头，不敢吭声。
“我再问你一遍。” 我往前一步，语气严厉，“库房里到底有没有这件瓷瓶？世子是不是私下卖过类似的瓷瓶？你要是老实说出来，我可以算你主动坦白，从轻发落；你要是还敢隐瞒，就别怪我把你带回六扇门，用刑逼供！”
管家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周围，最终咬了咬牙，压低声音说：“林捕头，我…… 我说实话，您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
“你说吧，我答应你。” 我点了点头。
管家深吸一口气，小声说道：“库房里确实有这件瓷瓶，而且不止一件，一共有三件，都是前朝的珍品，是当年老王爷留下来的，一直藏在库房的暗格里，没记入正式台账，只有王爷、世子和总管知道。去年世子偷偷拿了一件，通过古玩商卖了，得了三千两银子，这事被总管发现了，两人还吵了一架。后来库房失火，剩下的两件瓷瓶也被烧了，王爷怕这事传出去影响不好，就下令让我对外说从来没有过这些瓷瓶，谁要是问起，就说不知道。”
果然如此！
我心里一喜，赶紧追问：“那你知道这些瓷瓶的来历吗？老王爷是从哪里弄来的？还有，总管发现世子卖瓷瓶后，除了吵架，还做了什么？有没有说要去揭发世子？”
管家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犹豫：“瓷瓶的来历我不清楚，老王爷当年没说，王爷也没提过。不过总管发现世子卖瓷瓶后，确实说过要去跟王爷揭发，还说世子这么做是在败坏王府名声。可没等他去说，就发生了库房命案，总管就死了……”
“那失火前，你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进出库房？或者听到什么奇怪的动静？” 我又问。
管家想了想，说：“失火前一天晚上，我看到刘忠鬼鬼祟祟地从库房出来，身上还带着一个包裹，当时我以为他是在清点古玩，就没在意。现在想来，他说不定是在销毁什么证据……”
刘忠！
我心里一动，之前刘忠只承认放火烧库房、销毁证据，却没提过瓷瓶的事，看来他也是奉命行事，故意隐瞒了瓷瓶的存在。
“谢谢你，王管家。”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说的这些很重要，只要你以后配合我们调查，我不会把今天的事说出去。”
管家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谢谢林捕头！谢谢林捕头！我一定配合！”
离开库房后，陈风兴奋地说：“师姐，现在真相越来越清楚了！靖王早就知道瓷瓶的事，还故意隐瞒，世子卖瓷瓶被总管发现，柳氏又暗示世子杀了总管，刘忠再放火烧库房销毁证据，这一切都是串在一起的！”
“嗯。” 我点了点头，可心里却还有个疑问，“可还有一件事没弄明白 —— 这些瓷瓶到底是什么来历？老王爷为什么要把它们藏起来，不记入台账？还有，我父母的死，跟这些瓷瓶有没有关系？”
陈风皱了皱眉：“会不会这些瓷瓶是老王爷当年从什么地方抢来的，或者跟什么冤案有关，所以才不敢公开？而你父母的死，说不定就是因为知道了瓷瓶的秘密，才被人灭口？”
我心里一震，陈风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当年父母去世时，正好是老王爷还在世的时候，若是父母无意中发现了瓷瓶的秘密，老王爷为了隐瞒，派人杀了他们，再伪装成意外失火，也不是不可能。而靖王作为老王爷的儿子，肯定知道这件事，所以才会在提到父母死因时，露出那样复杂的表情。
“走，去查老王爷的旧账！” 我立刻说道，“六扇门的档案室里应该有老王爷当年的记录，咱们去看看能不能找到跟瓷瓶、跟我父母有关的线索！”
陈风点了点头，跟着我往六扇门的方向跑。
路上，阳光越来越刺眼，可我心里却一片冰凉。我隐隐觉得，父母的死，或许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而那批前朝瓷瓶，就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不管前方有多少危险，我都必须查下去，哪怕最后查出的真相，会让我陷入更大的困境。
到了六扇门，我立刻冲进档案室，翻找老王爷的旧档案。陈风也帮忙一起找，两人从下午一直翻到天黑，终于在一份泛黄的密档里，找到了一条关键信息 ——“天启十三年，老靖王率军平定西南叛乱，缴获前朝皇室遗物一批，其中青花缠枝莲纹瓷瓶三件，秘不示人，存入王府暗库。”
天启十三年！正好是我父母去世的前一年！
我心里一紧，赶紧往下翻，可后面的内容却被人撕掉了，只剩下残缺的几页，再也找不到跟瓷瓶、跟父母有关的记录。
“是谁把内容撕掉了？” 陈风气得一拳砸在桌子上，“肯定是有人故意不想让我们看到！”
我拿起那份密档，仔细看着被撕掉的边缘，心里却平静了下来 —— 虽然关键内容被撕了，但至少证实了瓷瓶是老王爷从西南叛乱中缴获的前朝遗物，而父母的死，很可能就跟这批遗物有关。
“没关系。” 我放下密档，眼神坚定，“就算内容被撕了，我们也有线索了。西南叛乱、前朝遗物、老王爷…… 咱们去西南，找当年参与叛乱的旧部，或者见证过当年事情的人，肯定能找到更多线索！”
陈风点了点头：“好！我这就去准备，咱们明天一早就出发！”
我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心里默默念着：爹，娘，等着我，我一定会找到杀害你们的真凶，还你们一个公道！不管这个真相有多难查，不管背后牵扯到多少人，我都不会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