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薮在几年前就突破了结丹中期，对于鹿台林里的那座法阵十分好奇，在结丹之后，独自去了一趟，发现远不只有地上建筑那一点，大殿后方有一条很长的山洞。
当时梁薮只有一个人不敢乱闯，这回终于凑齐了几个同门，打算一探究竟。
他们分别是，胡溪，结丹初期；梁薮，余衍，结丹中期；郑南，灵狐桐，结丹后期。
胡溪和郑南是梁薮一开始找的，而胡溪又叫来了余衍，郑南又叫来了灵狐桐。这几人其实都认识，只不过私交不深。
约定好半个月后，鹿台林深处的某个地方，灵光闪动，一道红光飞射而出，一下子破开一座黄褐色的屏障。
“郑师兄竟将《照神剑法》和《飞云掌》结合得出神入化，若不是也修炼了本门剑法，还真看不出。”灵狐桐轻笑声传来。
郑南轻描淡写的回应：“没什么，小道罢了，还是祖师功法卓绝，我只是熟能生巧罢了，你若是修了此功法，定也能有此威力。”
接着三道遁光闪现，果然是剩下的梁薮三人。
前方雾气随着大阵破碎，很快散开，郑南五人已经来到当日徐道人与梁薮遭遇大敌的地方。
只不过当时的建筑已经消失不见，剩下的残垣断壁也爬满了青苔藤蔓，若是远远看一眼根本看不出先前的样子。
“此处果然灵气充沛，梁师妹所言不假。”余衍目光往洞内一探，神色大喜，洞内果然是有什么稀奇宝物的样子。
随着梁薮一道光团打出去，洞内雾气弥漫，丝毫没有消散的迹象。“诸位，这便是遗迹入口了，大家小心点。”
众人的神识也往里探了，洞穴向下百丈后是一条巨大的沟壑，再往前就无法穿透了。
先前梁薮也只是到过地下的悬崖旁，里面灵气充沛到难以置信，比起门内的顶级的灵脉还更有甚之。
只不过灵气之外还有一股十分危险的气息，梁薮吃过一次亏，上次还是有徐道人在，若是一个人她可不会冒险。
片刻后，几人已经来到了悬崖边，这时候才发现，从谷底吹上来微弱的风冰冷刺骨，向下望去，巨渊深不可测，渊壁上冒出点点的冰霜，待微风过去又融化成水珠，等下阵阴风来到水珠连成一股滴落，而后又生成新的凝霜。
郑南斜着头向下看了一眼，吸了一口，双目光芒一闪，皱起了眉头：“诸位，此地灵气不纯，雾中有东西，小心一些。”
随后，众人各自掐诀念咒，闭气凝神，互相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身形一闪，向雾气中坠去。
即便有了防备，一进到雾中，确实十分刺骨寒冷，还要时刻分出精力去抵抗，而且越往深处越难抵挡。
郑南心中不由的一惊，他已经是此行五人中修为最高的了，仍有一种难以忍受的感觉，其他人看似不动声色，恐怕情况比他还要糟糕。
然后，一抬手，一颗两指大小的红色珠子，一催动，一道足够容纳五人的火红色护罩便将五人包裹住，热气弥漫开来，果然好受了不少。
“郑师兄竟然还能催动赤玉珠，这下可好受不少，否则这寒雾实在是难以抵抗。”余衍面色大喜，毫不犹豫的放声赞叹。
“不过是只能催动火属性的单一功效法宝，也就只能御寒了。与人斗法威力并不大。”郑南捏着法宝，不以为意地说道。
这法宝确实功效单一，用来斗法自然比不得那些精心炼制的法宝。
而其他人自然也有余衍的感觉，不由的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但也不能全靠郑南的法宝，手上的法诀也没有停下。
梁薮见此，也放出一张符箓，灵光一放，钻入郑南的护罩之中，护罩光芒一闪，更加稳固了。
毕竟是她召集过来的，也该出一份力。
过了小半刻钟，几人终于穿过浓郁的雾气，造成的气浪很快就消散，随后五人出现在谷底，抬头一看，雾气愈合，归于平静，仿佛几人从未来过一般。
梁薮等人探索遗迹的同时，在南方不远的海滩，徐道人刚刚回到洞府。而在更北方新建成的镇海城外，钱于筠正在与自北部而来的五阳盟修士。
当然，先不讲徐道人和钱于筠，只是明确一个时间点。
谷底幽暗无比，但流动缓慢的水中隐约可见有些发光的矿石，岸边的石头被冲刷得十分光滑，前后深不见底。
五人只能选择一个方向行进，向下游走了两日，现在已经不用打光仅靠水中茂盛的泛光的植物就能看见了，而且岸边也不再是孤零零的石头，而是逐渐变成沙滩草地草丛，灵气越来越充沛。
又走了数日，出口是一道瀑布，与其说是出口，不如说是入口，这几人是被吸进去的，根本来不及反应。
出来的地方是一块平地，不过回身看，出来的地方并没有洞口。
“诸位，洞口消失了，似乎有某种禁制，恐怕不是我们的修为可以打破的。我们得找另外的出口了。”郑南一剑射出，被狠狠的打退回来，而本人也试着遁出去，但出口消失了，或者说被屏蔽了。
随后另外几人也试了试，露出不悦的表情。
出来的地方是一座巨大的湖泊，碧绿清澈，水里岸边都冒着耀眼的灵气，奇怪的是头上并没有石壁，而是非常真实的天空，只不过依然是有某种禁制笼罩着。
梁薮拿出法器试了一下，发现确实是精纯浓郁的灵气，尝试吸了一口，一股灼烧感传来，咳了几声，缓缓说道：“大家小心，此间灵气中有东西，无法运用。”
“那边有人族建筑，似乎还在活动，我们过去看看。”灵狐桐往瀑布的正前方一指。
众人看过去，果然是有房屋的样子。
“走！”五人各自点了点头，朝着前方飞去。
异变突起，原本在瀑布口神识无法放出太远，刚一越过岸边的时候，体内的灵力一开始忽然大增，突然竟然无法使用法力，五个人一瞬间便从空中坠落。
好在离地面并不远，五人才没有被拍扁。
注意！以下为幻境景象。
郑南首先反应过来站起来，却是双目突然一阵眩晕，窒息感传来，连忙闭目凝气，好不容易恢复的一点视力只看见从岸边划过几道影子，而郑南早就晕过去了。
睁开眼看见碧绿的草地，翻过身天上的湛蓝的天空，郑南愣了一会儿，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头痛欲裂，全身传来一丝灼烧感。
缓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先前法力全失落入水中的事，想到这，一抬手本命法宝镇海剑便从储物袋中唤出来，紧紧握在手中。
法力恢复了！
一个遁术，整个人就出现在空中。远处是一座小城，此时脚下却传来一道沉稳的声音。
“这位道友醒得够快的。”
郑南向后遁走，剑锋一指，这才看清说话的是一位白衣青袍的中年男子，此时正躺在阁楼上，优哉悠哉的晃动扇子。
可怕的是郑南竟然丝毫察觉不到此人的气息，而地上也有不少的人，他同样察觉不到。
难不成是一群元婴修士！
郑南一脸惊恐，还是装作冷静的回应：“道友请了，不知此地是何处，我那几位同门在何处。”
“道友不必如此惊慌，我对你们没有恶意，否则就不必救你们了。放心吧，你的朋友都安然无恙。”躺椅上的青衣人没有睁眼看郑南，而是轻轻滴说道：“道友不妨坐下一叙。”
郑南眼珠子晃了晃，想了想此人说得在理，反正现在法力恢复了。
“不知道友可否解答在下的问题，此地是何处。”郑南遁光一闪，坐在青衣男子旁边。
“此处名为临泉域，以前六绝谷，还有很多更古老的名字，我记不清了。你觉得它叫什么它便叫什么。”中年男子神色一动地继续说道：“先前你们会晕厥全因尚未适应此地……灵气所致。以往误入此地的修士都要大半个月才能适应醒来，你倒是醒得快。”
郑南仔细思考着眼前男子的话。接着男子直接递给一块玉简，里面记载了一些事。
这个地方存在了不知道多久，原本只是上古时期飞升上界的修士开辟出来的洞府，先前郑南他们遇到的禁制被这里的人称作，锁灵阵。
这个名字也是很久之前的修士误入此地起的名字，久而久之这里的人也这么叫了。
很重要的一点是，眼前的这人已经活了几万年，似乎是上古神族的后裔，没有修为但寿元极长。
不过在很久之前，这些神族后裔的后代就已经出现了寿元只有几千年的亚种，随着时间的流逝，就算是两个拥有神族寿元的人诞下的新生儿拥有神族寿元的可能已经低到了三成，而亚种，几乎不存在了。
现在此地的人要么是寿元几百年的普通人，要么就是纯种的神族。
说是神族，其实除了寿元绵长之外，这些人几乎不能修道，也就是所谓的仙家秘笈，这些人是修不了的。
比起远古时期的神族，现在这些自称神族后裔的完全只是保留了寿元几乎无尽这一神通，而那些上古神族移山填海的神通，完全消失了。
他们的寿元也是有极限了，当然限制的因素并不是他们，而是此界的灵气浓度。临泉域的灵气已经近乎是上古灵气的十分之一了，这应该已经是此太元界能聚集的最浓郁的灵气了。
而灵气的浓郁程度也限制了这些神族后裔的活动范围。
锁灵阵之外稀薄的灵气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毒气。
而这里的浓郁的灵气也只会让郑南这样的修仙者晕厥一阵子之后逐渐适应，只有极小的概率会爆体而亡。
毕竟如今修仙界的修士的呼吸吐纳之法基本和上古时期的修仙者一致，一脉相承，自然不会有所损坏。
上古时期先是神族降世，开天辟地，移山填海，然后才是人族探索长生大道，建立修仙体系。所谓的修仙功法其实是模仿神族天生的神通而来。
比如擒雷踏水之类的五行法术，就是仿照某些神族的神通而来的。那时候，人、仙、神、妖、魔、鬼、怪几乎是在天地间共存，仙气尚存，人族修仙者非常轻易的就能踏上修仙大道。
但，几次魔神大战之后，天地隔绝，神族也逐渐消失，直到残存的仙气全无，原本的修炼之道已经不适用于被上界隔绝开来的下等界面。
这时候，上古大能修改了功法，创造了如锁灵阵这样将天地灵气聚集在一处的阵法，以供后人修炼，然而将吸纳仙气修改为吸纳天地灵气也导致人族中只有能感应天地灵气的人族能够修行。
太元界肯定也被某种禁制封禁着，否则，这天地灵气早就散光了。
那临泉域这样的地方肯定不会只有一处。
郑南想的是，此地灵气充沛，在这待了只有几天，这是他的修为已经隐隐有要突破的迹象。
但旋即被浇了一头冷水。
修仙者无法再锁灵阵内“突破”，低阶修士练气筑基的还好说，结丹期也是可以突破的，只是修为无论是结丹还是结丹以下，一但突破成功一踏出锁灵阵，境界便会跌落，而且，还会遭受反噬，得不偿失。
那么有人要问了，元婴大能呢。
自然是不可能的。据推测，元婴期往上在此界突破所需的天地灵气会优先被锁灵阵汲取，就是说根本无法完成灵气灌体的一过程。
这里有记录的是炼虚的在这里突破失败了。
不要以为待在这里就没事了，只要进来了再出去修为肯定会受损，除非就在此地不走。
等郑南出去之后，修为肯定会降到金丹中期；但也不是没有好的一面，就是吸纳了此间的浓郁灵气之后，可以拓筋展脉，一旦重修，法力会比之前深厚几分；二是此地灵气浓郁肯定会有十分罕见的灵草灵植甚至是结丹期的珍稀灵兽。
机遇和危险并存的。
郑南正看得入迷，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回头一看，是灵狐桐急匆匆地跑来，脸色苍白，显然有重要的事情要汇报。令狐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师兄，外面……外面有异动，似乎有强敌来袭！”郑南心中一紧，立刻收起玉简，准备应对即将到来的危机。
不料等郑南跟着灵狐桐来到城楼外面的时候，定睛一看，那强敌竟然是梁薮！而这时候，灵狐桐一个闪身，也出现在对面依偎在一个坐在飞舟上的男子，指着郑南扮作十分可怜的样子说道：“夫君你看，就是他！”
灵狐桐的声音带着刻意压抑的哽咽，纤细的手指颤抖着指向郑南，眼角恰到好处地沁出两颗泪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滚落，“当初若不是他以正镜道人的名义，强行将我留在镇海宫，我怎会与你分别这么久…… 如今他见你寻来，竟还带着人拦在城外，分明是不想让我们团聚啊。”
灵狐桐微微侧过身，将半边脸埋在飞舟男子的衣袖间，露出的眉眼却偷偷瞟向郑南，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腰间的银铃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声响，与她此刻凄切的语气格格不入。
飞舟上的男子抬手揽住她的肩，目光如鹰隼般扫过郑南，又落在城楼旁严阵以待的弟子身上，冷哼一声：“区区镇海宫，也敢扣押我青日盟的人？郑南，今日你束手就擒，这山中门人尚且能饶他们一命。”
郑南刚想开口。
梁薮站在男子身侧，手中一把白色的骨扇“唰”地展开，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眯起的眼睛，看向郑南的眼神里满是嘲讽：“郑师兄别来无恙？没想到吧，你苦心留住的小师妹，早就心有所属了。”
郑南望着灵狐桐依偎在陌生男子怀中的模样，又看了看梁薮那怪异的神情，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方才收起玉简时残留的清香灵气此刻变得格外刺鼻。他握紧了手中的的镇海剑，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皱着眉头，沉声问道：“灵狐师妹，这话是何意，当初可是我请求师尊开口你才得以拜入本门玉镜真人座下，今日为何诬陷我，诬陷家师。你为何要这么做？”
灵狐桐却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往男子怀里缩得更紧了些：“夫君你听，他到现在还想混淆是非！当初要不是他和他师父对我下了禁制，用禁术锁住我的灵力，我早就去找你了……”
“放肆！”
随着陌生男子的一阵怒吼，一道巨大的神识压来。
竟是元婴修士！
不过郑南只觉得头痛欲裂，但又清醒无比，似乎他不是他。
郑南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舌尖弥漫开来，却压不住那股从神魂深处翻涌的陌生感。元婴修士的神识如同万顷怒涛，每一道浪峰拍下来都像要把他的识海碾成齑粉，可偏偏在那撕心裂肺的剧痛里，有另一道意识正隔着层薄纱般清醒着。
“这具身体的经脉倒是有趣。”那道意识在识海里轻笑，带着种看透世事的慵懒，“元婴初期的威压就想碎了它？当年老夫在化神期修士的雷劫里都能睡个好觉。”
郑南想嘶吼，想质问这声音从何而来，喉咙里却只能挤出嗬嗬的气音。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右手抬起，食指中指并拢，竟在虚空中划出道歪歪扭扭的符文。那符文刚成型就被神识巨浪拍碎，却在消散前迸出缕金芒，擦着陌生男子的发髻飞了过去。
“嗯？” 男子眉峰骤然绷紧，环在灵狐桐腰间的手臂猛地收紧。他锦袍上绣着的银线突然亮起，织成张巴掌大的护罩挡在身前，可金芒擦过的地方，银线竟像被烈火燎过般蜷曲焦黑。
灵狐桐趁机往他怀里又钻了钻，狐尾在身后悄悄展开，蓬松的白毛间藏着抹不易察觉的猩红：“夫君你看！他果然藏着诡术！当年就是用类似的法子困住我的……” 话没说完，她忽然瞥见郑南眼底闪过的金瞳，尾尖猛地一颤。
那道陌生意识在郑南识海里低笑出声：“小狐狸倒是机灵，可惜啊，当年给你下禁制的可不是老夫。”话音刚落，郑南突然觉得眉心一热，识海里的剧痛竟消退了大半。他看见自己的嘴唇不受控制地张开，吐出来的却是完全陌生的语调：“玄清宗的锁灵阵，啥时候成了老夫的手笔？”
男子脸色骤变，神识威压陡然暴涨。郑南只觉得识海像要裂开，可那道意识却越发清晰，甚至带着点戏谑：“咋？被戳穿了就恼羞成怒？当年你为了抢这狐狸的心头血，可是连师门规矩都不顾了……”
灵狐桐的狐耳猛地耷拉下来，爪子下意识地攥紧男子的衣襟。
郑南脖颈处浮现的半枚墨色一指长的木雕，正随着男子的怒吼发着弱光，接着一道灵光刺入郑南额头。
“不对！”郑南突然回过神来，冷汗一惊！
幻境！
睁开眼看见碧绿的草地，翻过身又看见天上的湛蓝的天空，郑南愣了一会儿，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头痛欲裂，全身传来一丝灼烧感。
缓了好一会儿，想起落入水中的事，想到这，将镇海剑便从储物袋中唤出来，紧紧握在手中。
法力恢复了！
一个遁术，整个人就出现在空中。远处是一座小城，此时脚下却传来一道沉稳的声音。
“这位道友醒得够快的。”
……
梁薮站在男子身侧，手中一把火红色的长刀亮出，散落的秀发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眯起的眼睛，看向郑南的眼神里满是嘲讽：“郑师兄别来无恙？没想到吧，你苦心留住的小师妹，早就心有所属了……今日你我的恩怨就一并了结了吧。”
梁薮眼中杀意翻涌，周身灵力如沸腾的岩浆爆开，猛地一甩袖袍，袖间藏着的几枚玉符“嗖”地极速飞射而出，在半空炸裂，化作数条火红色的巨大锁链，裹挟着雷霆之势，朝着郑南狠狠袭去。“叛逃师门，灭杀同门，今日定叫你魂飞魄散！”梁薮的怒吼声震得周遭空气都簌簌发抖。
郑南只觉周身被一股无形之力紧紧束缚，那股陌生意识却在识海里愈发兴奋：“哼，就凭这点手段，也想困住本座？”话音未落，郑南原本漆黑的眼眸瞬间被金芒填满，皮肤下似有滚烫的灵力在流淌，勾勒出奇异的纹路。仰天长啸，声音竟不再是自己的，带着几分沧桑与不羁：“梁薮，你当真以为能瞒天过海？”
随着这声呼喊，郑南的身形开始扭曲变化，不过眨眼间，竟变成了徐道人的模样。他身着那件洗得发白的道袍，手持长剑，眼神里透着洞悉一切的锐利。
梁薮见状，瞳孔骤缩，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却仍强装镇定道：“装神弄鬼！你究竟是何方妖孽，竟敢冒用徐师弟的样子！找死。”
“妖孽？”“徐师弟”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长剑轻轻一挥，周遭空间竟泛起层层涟漪，接着从中爆出数百把亮晶晶的飞剑。
“梁薮，到现在还不肯承认是你杀的！”说罢，“徐道人”伸手在空中随意一抓，抓到的竟是一片虚幻的光影，那光影扭曲几下，化作了一个老者模样，竟是当初和徐道人联手击杀的那个落魄金丹。
而后又幻为徐道人的样子，露出胸前恐怖的伤口。
“你…… 你怎么会知道？” 梁薮的声音微微颤抖，先前布下的锁链也随之摇晃起来
“徐道人”目光如炬，盯着他一字一顿道：“当年你为了突破瓶颈，偷学禁术，不惜杀人夺宝，我又没死，又怎能不知道当日的情形！”
随着“徐道人”的话语，幻境开始剧烈摇晃，天空中原本明媚的阳光被浓重的阴霾取代，周遭的花草树木瞬间变成鹿台林的某处悬崖下。
眼前是徐道人的“尸体”，梁薮脸色惨白，单膝跪地，双手死死捂住脑袋，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不……不可能，徐师弟没死，你到底是谁！”
梁薮睁开眼，看见的却是碧绿的草地，翻过身天上的湛蓝的天空，四下看去，发现自己是在
缓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先前法力全失落入水中的事，想到这，一抬手一把红色的刀状法宝唤出来，紧紧握在手中。
法力恢复了！
红光，整个人就出现在空中。远处是一座小城，此时脚下却传来一道沉稳的声音。
“这位道友醒得够快的。”
……
坐在飞舟上的余衍仅仅是一剑就斩杀了在阵前叫嚣的修士，只留下一句“蝼蚁”，然后遁光一闪，遁入城中，搜刮了郑南几百年来的身家。
几日后，余衍缓步走出洞府，目光扫过广场上的元婴老怪们——那些曾在他面前摆足架子的长辈，此刻无不垂首敛目，连大气都不敢喘。三日前那场宗门大比，他凭着新悟的剑招挑断了三位元婴长老的法宝，如今整个镇海宫，已无人敢直呼他的姓名。
接下来的三年，余衍活得像场烈火烹油的幻梦。他在主峰之巅盖起琉璃宫，搜罗来的美人环伺左右，日夜笙歌不断。下宗供奉的暖玉铺成地面，南海采来的夜明珠悬在梁上，连斟酒的侍女都得是筑基期的修士，指尖凝着灵力为他温酒。每当他搂着新纳的妾室俯瞰云海，总能听见山脚下传来的赞叹。
“余长老真是年轻有为”
“这才是我辈修士该有的风光”。
……
变故发生在不久前的宗门赏花宴上。
灵狐桐穿着月白狐裘从假山上走过，裙摆扫落的桃花沾在她脚踝时，余衍端着酒杯的手突然顿住了。他从未见过那样的眼神，纯净里藏着野性，像受惊的小兽却偏要挺直脊背。
紧接着，他又看见了胡溪——那个总是穿着青布道袍、在丹房里捣药的女修，此刻正蹲在溪边洗手，阳光透过她半湿的发梢，在颈间投下细碎的金斑。
而不远处的凉亭里，梁薮正低头抚琴，素白的手指拨动琴弦时，袖口滑落露出半截皓腕，竟比琴弦还要莹润。
“这三人，我要纳入后宫。”余衍把酒杯往石桌上一磕，表情猥琐至极，酒液溅湿了前襟也浑然不觉。
周遭的喧闹瞬间死寂，门内的几位元婴长老脸色骤变：“余长老三思！灵狐桐是宗门圣女，胡溪乃丹阳子亲传，梁薮更是……”
余衍冷哼一声，打断其他人的话。
“更是我看上的人。” 余衍冷笑一声，指尖弹出三道灵力，分别缠上三人的腰际，“谁敢阻拦？”
反对的声音很快被压了下去。灵狐桐的狐裘被强行收走，露出嫩滑的白肩，胡溪的丹炉被劈成两半，梁薮的琴弦勒进掌心化作一个“衍”字。
三人被强行掳进余衍的怀中，余衍得意的桀桀大笑。
突然，一道苍老的身影正死死盯着他，眼中翻涌着与他如出一辙的贪婪。
“孽徒！你可知罪？”
那是他的师父玄尘子，玄尘子声音像惊雷般炸响在大殿时，余衍正把玩着从灵狐桐头上摘下的玉簪。他猛地抬头，看见师父滞在空中，白须无风自动：“那三人是为师先看中的，你竟敢捷足先登？”
余衍只觉得荒谬至极，体内灵力不受控制地暴涨：“师父？您修的是清心寡欲的太上忘情道，何时也贪恋起美色了？”
“自古美物，修为高强者得知之。”
“放肆！”玄尘子的长剑寒光一闪，整个琉璃宫剧烈摇晃，“我教你功法，传你衣钵，你竟敢觊觎为师看上的人？”
剑光与剑影瞬间撞在一起。余衍越打越心惊，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剑招，师父竟了如指掌，每当他使出杀招，总是能被轻松化解或者根本破不开玄尘子的防御。
更可怕的是，丹田内的元婴开始剧烈疼痛，那些本该运转自如的灵力，此刻竟像带着倒刺的锁链，每流转一周，就撕扯得他经脉寸断。
“你教我的功法…… 有问题！” 余衍咳出一口血，长剑哐当落地。
玄尘子大手一指，长剑飞出，剑尖抵住他的眉心，眼中没有半分师徒情谊：“哼，那是你自己急功近利——你以为凭你这点资质，真能两百余年晋阶元婴？催熟丹药吃多了。”
剧痛传来时，余衍看见自己的元婴被拐杖勾出体外，像团萤火般在师父掌心挣扎。他最后望了眼上座的方向，灵狐桐正咬碎葡萄往喉咙里塞，胡溪喝了几口酒，梁薮则闭着眼，嘴角噙着抹解脱的笑。
意识消散的前一秒，他突然想起入门时师父说的话：“修道如行舟，贪念是暗礁。”
抬眼一看，天上竟是一道人影，而余衍的记忆逐渐模糊，突然嘴巴一张，一道不属于他的声音响起：
“这位道友醒得够快的。”
……
胡溪正看得入迷，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回头一看，是郑南急匆匆地跑来，脸色苍白，显然有重要的事情要汇报。令狐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师姐，外面……外面有异动，似乎有强敌来袭！”胡溪心中一紧，立刻收起玉简。
待胡溪来到城外一看，飞舟之上竟是余衍，而郑南正依偎在其怀中。梁薮，灵狐桐立在一旁，扮作侍女。
胡溪呸了一声，旋即摸出法宝，抛出一颗毒丹，战了上去。
……
……
……
注意，以下是真的。
很久之后。
郑南的意识像是沉在冰水里，猛地挣脱束缚时，肺叶被呛入的冷风刺得生疼。他豁然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蓝天白云，而是灰蒙蒙的天空，铅块似的云层低低压着，连光线都透着一股腐朽的青黑色。
“咳…… 咳咳……”
郑南撑起上半身，手掌按在地面的瞬间，触电般缩回手来。岸边的泥土黏腻如腐肉，指尖触到的地方冰凉刺骨，还沾着些发丝般的黑丝，细看之下竟在缓缓蠕动。郑南低头看向自己的衣袍，原本绣着宗门徽记的布料沾满了污泥，灵力在经脉里运转时滞涩得厉害，仿佛被无形的粘液包裹。
“这是…… 哪里？”郑南环顾四周，环顾四周。身后是浑浊发黑的水面，波纹里翻涌着若有若无的白影，像是无数只手在水下抓挠。
前方是连绵起伏的黑褐色山峦，光秃秃的山岩上布满孔洞，风从洞里穿过，发出呜呜咽咽的声响，活像无数冤魂在哀嚎。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腥臭味，混杂着草木腐烂的气息，吸进肺里都觉得嗓子发紧——这里哪还有半分修仙界的灵气，分明是阴气浓得化不开的绝地。
郑南猛地转头，看见不远处横七竖八躺着四个人，正是余衍、灵狐桐、胡溪和梁薮。他们脸色惨白如纸，眉头紧锁，嘴唇微微颤抖，显然还陷在幻境里。而在他们周围，徘徊着十几只怪异的生物：身形瘦骨嶙峋，长着蜘蛛般的八条腿，漆黑的甲壳上布满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地上的人，涎水顺着尖锐的獠牙滴落，在泥土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这些东西……” 郑南握紧手中的法宝。
想起昏迷前瞥见的影子，应该就是这些怪物。可它们为何迟迟不发动攻击？目光扫过怪物们时不时瞟向水面的忌惮眼神，郑南心中一动——难道它们怕这水？
就在这时，一只怪物似乎按捺不住，八条腿在地上刨出沙沙声响，试探着往前挪了半步。郑南眼神一凛，体内灵力强行冲破滞涩，大喝一声。
长剑出鞘的瞬间，三道凌厉的剑气破空而去，精准地劈在那只怪物身上。
只听“嗤”的一声，黑甲壳应声碎裂，墨绿色的血液喷溅而出，怪物发出刺耳的尖啸，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其余怪物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惊得连连后退，却并未四散奔逃，只是缩在三丈外，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郑南趁机踏前几步，双手快速结印，淡青色的护罩如伞面般展开，将昏迷的四人笼罩其中。护罩触碰到阴气的瞬间，发出滋滋的轻响，泛起涟漪般的微光。
“还有不怕死的？” 郑南冷哼一声，剑势再变，这次不再留手。
五道剑影呈扇形射出，又有三只怪物应声倒地。剩下的几只终于察觉到恐惧，尖啸着转身，八条腿交替翻飞，很快消失在山峦的阴影里，只留下杂乱的划痕。
直到怪物彻底不见踪影，郑南才松了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放出一座飞舟法器，将其让人移到船上。
接着走到最近的余衍身边，探出手注入灵力，轻声道：“余衍！醒醒！”
余衍眉头皱得更紧，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呻吟，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眼。看清周遭的环境时，瞳孔骤缩，猛地坐起身：“这是…… 什么地方？我的琉璃宫呢？” 他下意识地摸向腰间，那里本该挂着象征身份的玉佩，此刻却空空如也。
“还在想你的美梦？” 郑南的声音带着几分冷意，“我们都被困在幻境里了，这才是现实。”
“幻境？”余衍脸色煞白，眼神恍惚地喃喃自语，“我的修为……我的法力……我的**……”
“别吵了，先叫醒其他人。”郑南打断他，指了指仍在昏迷的三人。两人合力将灵狐桐、胡溪和梁薮一一唤醒，过程中少不了一阵混乱的惊呼与质问。
“我的尾巴……” 灵狐桐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摸向身后，确认没有长出尾巴，才长舒一口气，随即又被周遭的阴森景象吓得瑟瑟发抖，“郑师兄，这里到底是哪里？我记得明明在赏花宴上……”
“赏花宴是假的，你被困在幻境里了。”郑南简明扼要地解释，目光却落在梁薮身上。
梁薮脸色复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显然幻境中的经历也让他心有余悸。
胡溪倒是最快镇定下来的，她从怀里摸出个小小的丹炉，检查一番后抬头道：“此地阴气极重，我的丹药灵力在流失。我们得尽快找到离开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