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二十八年,时光在大靖的盛世画卷上又添了三载浓墨。萧玦与苏清鸢都已年过五旬,岁月在他们眼角刻下了浅浅的细纹,却如同为上好的玉石添了温润的包浆,让他们的气质愈发沉稳平和,彼此间的感情也在朝夕相伴中沉淀得愈发深厚,如御花园里的古井,清冽而绵长。
每日清晨,天刚破晓,宫墙内的晨雾还未散尽,萧玦便会陪着苏清鸢前往御花园深处的药圃。这片药圃是他们多年前特意开辟的,里面种满了苏清鸢从燕云带来的草药种子——薄荷、甘草、艾草、金银花、当归……历经二十余载风霜,这些草药早已在京城的土地上扎下深根,年年岁岁长得郁郁葱葱,成为御花园里一道独特的风景,也成为两人岁月里最温暖的牵挂。
苏清鸢穿着一身素色布裙,蹲在药圃边,手中拿着一把小小的竹耙,小心翼翼地拨掉草药间的杂草。她的动作轻柔而熟练,眼神专注而温和,仿佛在照料着一件件珍贵的宝物。岁月似乎格外眷顾她的双手,即便常年与草药、笔墨打交道,依旧纤细灵巧,只是指腹多了几分薄茧,那是时光与责任留下的印记。
萧玦则站在一旁,手中提着一个小小的铜制水壶,耐心地等着她打理完一片,便上前缓缓浇水。水壶里的水是提前晾好的温水,不会刺激草药的根茎。他的动作不急不缓,目光始终落在苏清鸢的身上,带着化不开的温柔。“慢点,别累着。”他轻声说道,声音比年轻时低沉了几分,却依旧温润动听,“这些草药就像我们的日子,要好好照料,才能长久。”
苏清鸢直起身,捶了捶有些发酸的腰,脸上露出一抹浅淡的笑容:“是啊,当年在燕云种下第一株薄荷时,只是想着能给流民们解暑退烧,从未想过,我们能一起走到现在,还能看到大靖这样的盛世。”她的目光扫过眼前生机勃勃的草药,思绪飘回了二十多年前的燕云——那时的药圃简陋狭小,泥土贫瘠,她每天要顶着风沙耕种,而萧玦则在一旁为她挡风、递水,就像现在这样。时光改变了环境,改变了他们的容颜,却从未改变这份相濡以沫的陪伴。
“那时候,你总说,只要草药长得好,百姓的病就能少几分。”萧玦放下水壶,走到她身边,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竹耙,“如今,你的心愿早已实现。全国的惠民医馆遍地开花,《大靖医典》惠及万民,百姓们生病能看得起医生、抓得起药,这都是你的功劳。”
苏清鸢摇摇头,眼中带着笑意:“是我们的功劳。没有你守住江山,整顿吏治,推行新政,我一个人的医术,也护不了这么多百姓。”她伸手拂去萧玦衣袖上沾染的草叶,“就像这些草药,没有阳光雨露,没有悉心照料,也长不成现在这样。我们的日子,我们的大靖,都是彼此携手,一点点经营起来的。”
两人坐在药圃边的石凳上,看着晨雾渐渐散去,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草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偶尔有早起的鸟儿落在枝头,叽叽喳喳地唱着歌,为这静谧的清晨添了几分生机。他们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坐着,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宁静与惬意,彼此的肩膀轻轻挨着,无需言语,便已心意相通。
中午小憩过后,御书房便成了他们的专属天地。暖阁里的窗户敞开着,春日的微风带着花草的清香吹进来,拂动着案上的书页。萧玦坐在靠窗的软榻上,手中捧着一本泛黄的《蒙学算术》,那是苏清鸢当年为推广新式教育亲手编撰的教材,书页上还留着她当年的批注与修改痕迹,字迹娟秀,密密麻麻。
他细细地翻看着,每一页都能勾起无数回忆——想起当年苏清鸢在燕云的油灯下熬夜编撰教材的身影,想起她手把手教流民女童识字算术的耐心,想起教材推广初期遇到的阻力与质疑,想起如今全国蒙学里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时间过得真快,这本教材都已经用了二十多年了。”萧玦轻声说道,语气中满是感慨,“当年你说,算术不仅是谋生的技能,更是明事理、辨是非的基础,如今看来,果然如此。不少寒门子弟靠着算术入仕,为百姓做了不少实事。”
苏清鸢坐在一旁的书桌前,手中拿着毛笔,正在整理《大靖医典》的增补版。这本医典经过二十余年的补充与完善,早已成为大靖医者的圣经,而此次增补,主要收录了萧承月这些年在行医过程中积累的诊疗经验与改良配方。她的面前摊着厚厚的手稿,上面是萧承月工整的字迹,详细记录着各种病症的诊疗方法、草药的新用法,以及在边关、江南、西南等地义诊时总结的地域常见病防治方案。
“你看,”苏清鸢拿起一页手稿,递给萧玦,眼中满是骄傲,“承月把边关的防疫香囊配方又改良了,针对不同地域的气候特点调整了草药比例,还添加了几种新发现的驱虫草药,比我当年的配方更实用、更全面。她还改良了好几种外伤草药的用法,用蜂蜜调和制成药膏,不仅药效更好,还能减少疤痕,很受士兵和百姓的欢迎。”
萧玦接过手稿,仔细翻看着,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都是你教得好。不仅教出了这么优秀的儿女,还为大靖留下了这么多有用的东西。承月能有今天的成就,能成为百姓爱戴的‘女神医’,离不开你从小的教导与言传身教。”
“她自己也争气。”苏清鸢笑着说道,“从小就对医术感兴趣,不怕苦、不怕累,还心善,有医者的仁心。当年在边关,那么艰苦的条件,她还坚持给士兵们义诊、普及防疫知识,这份毅力,比我当年还强。”
两人一边翻看着手稿与旧书,一边聊着孩子们的近况,聊着这些年的岁月变迁。阳光渐渐西斜,透过窗棂洒在他们身上,温暖而柔和。御书房里静悄悄的,只有偶尔翻动书页的沙沙声,以及两人轻声交谈的话语,岁月静好得让人不忍打扰。
傍晚时分,宫门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打破了御书房的宁静。“祖父!祖母!我们来给你们请安啦!”清脆的童声率先传来,随后,萧承泽与太子妃李氏、萧承月与林骁便带着孩子们走进了御花园。
如今的萧承泽已是朝中不可或缺的核心,处理朝政愈发得心应手,眉宇间的沉稳与担当更甚从前;太子妃李氏依旧温婉贤淑,将东宫打理得井井有条,还时常参与女子蒙学的教学工作;萧承月的女医馆规模越来越大,培养的女医遍布全国,甚至远达西域与南洋,她的医术也愈发精湛,被百姓尊为“当代女神医”;林骁则继承了父亲的衣钵,成为镇守北疆的大将军,守护着大靖的西北门户。
他们带来了四个孩子——萧承泽的长子萧允诺、次子萧允安,萧承月的长女林念安、次女林念慈。孩子们穿着整齐的衣裳,蹦蹦跳跳地跑到萧玦与苏清鸢面前,甜甜地喊着“祖父”“祖母”,然后规规矩矩地行礼。
“快起来,都过来让祖父祖母看看。”苏清鸢笑着张开双臂,将孩子们搂在身边,一一抚摸着他们的头,询问着他们的学业与近况。
萧允诺如今已经八岁,沉稳懂事,像极了小时候的萧承泽。他拉着弟弟萧允安的手,走到药圃边,指着一株长势旺盛的艾草问道:“祖母,这个草是不是叫艾草?母亲说它能驱寒、能防疫,还能用来泡脚,对吗?”
苏清鸢点点头,眼中满是慈爱:“没错,这就是艾草,用途可多了。不仅能驱寒防疫,还能用来治疗跌打损伤、调理气血。”
一旁的林念安也好奇地问道:“祖母,那这个薄荷能做香囊吗?我想和母亲一起做香囊,送给北疆的士兵叔叔们,让他们不生病。”
“当然可以。”苏清鸢笑着说道,“薄荷能提神醒脑、驱赶蚊虫,做成香囊挂在身上,很适合在军营里使用。等下次有空,祖母教你们做好不好?”
“好耶!谢谢祖母!”孩子们齐声欢呼,脸上满是兴奋的笑容。
萧允安是个活泼好动的孩子,他捡起一片掉落的甘草叶,放在鼻尖轻嗅,然后抬起头,一本正经地说道:“祖母,这个草是甜的!我将来也要像您和母亲一样,当医生救百姓!我要把这些草药都认全,还要研制出新的药方,让大家都不生病!”
孩子们的童言童语引得众人一阵欢笑。苏清鸢笑着摸了摸他的头,眼中满是期许:“好啊,祖母等着看你成为了不起的医生。不过,当医生不仅要认识草药、会开药方,还要有一颗善良、勇敢的心,要愿意为百姓吃苦,你能做到吗?”
萧允安用力点头,小脸上满是坚定:“我能做到!我现在就开始认草药,还要好好学习算术和医理,将来一定能成为像祖母和母亲一样厉害的医生!”
萧玦站在一旁,看着眼前其乐融融的一家人,看着孩子们纯真的笑脸,看着儿女们成熟稳重的模样,心中满是难以言喻的安稳与幸福。他转头望向远处的皇宫与街巷,夕阳的余晖洒在朱红的宫墙上,洒在鳞次栉比的屋顶上,洒在来来往往的百姓身上,一派安宁祥和的景象。
二十八年的风雨同舟,二十八年的励精图治,他与苏清鸢从燕云的相互扶持,到京城的并肩理政,再到如今的岁月静好,他们一起经历了艰难险阻,一起见证了盛世繁华,一起将儿女培养成才,一起守护着这片土地上的百姓。如今,江山稳固,民生富足,家人安康,后辈可期,这便是他与苏清鸢携手一生,最圆满的结局。
“天色不早了,留下来一起用晚膳吧。”萧玦笑着对儿女们说道。
“好啊!”萧承泽笑着应道,“儿臣正好有几件民生事务,想趁晚膳时跟父皇请教一下。”
“我也有事情要跟母亲说。”萧承月说道,“女医馆最近打算在西南开设分馆,想请母亲指点一下草药的采购与调配。”
一家人说说笑笑地向寝宫走去,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回荡在御花园里,与远处传来的零星鸟鸣交织在一起,格外悦耳。萧玦与苏清鸢并肩走在后面,手牵着手,步伐从容而平稳。
“清鸢,你看,我们的日子,就像这御花园的草药,虽然平凡,却在日复一日的照料中,长得愈发茂盛,愈发长久。”萧玦轻声说道。
苏清鸢点点头,眼中满是温柔的笑意:“是啊,岁月静好,家人安康,江山太平,这就是我们一直想要的生活。”
夕阳渐渐落下,金色的余晖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映在御花园的青石小径上,也映在这片他们守护了一生的土地上。御花园的草药依旧郁郁葱葱,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就像他们的爱情与初心,历经岁月洗礼,愈发醇厚,愈发绵长。而这份岁月静好,也将如同这生生不息的草药,在大靖的土地上,代代延续,永不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