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吹在荒原上,刮得人脸疼。天很黄,远处的地平线歪歪扭扭,像是要化掉一样。云绮月脚下一滑,膝盖狠狠磕在石头上,血立刻流了出来,染红了衣服。她没出声,咬着嘴唇,手撑在地上爬起来,站稳后继续往前走。
叶凌轩转过身扶住她。一碰到她的手臂,他就觉得不对劲——她太烫了。他皱眉说:“你受伤了,不该再走了。”语气有点凶,但眼里是担心。他知道她倔,可她现在一声不吭,让他更生气也更心疼。
云绮月没理他,看向前面的柳萱儿。柳萱儿站在几步远的地方,手里拿着一个发烫的玉瓶,蓝光一闪一闪的,像快没电了。她把瓶子贴在胸口,低声说:“他们没追上来。”
“不是没追。”云绮月摇头,“是换法子了。”她擦了下脸上被划破流血的地方,混着灰和血,在脸上留下一道红印,“刚才那一战,我们打乱了他们的节奏。但他们也在看我们怎么动,他们在学。”
叶凌轩松开她,走到一块斜着的石头前蹲下。地上有几道划痕,像是有人拖东西留下的。他用剑拨开沙子,下面露出一些暗红色的粉末,细细的,有一点点亮光。
“有人来过。”他说,“三个人,刚走不久,往那边去了。”
柳萱儿走过来,把玉瓶靠近那粉末。蓝光突然一跳,然后稳定下来,指向岩缝深处。
云绮月靠在石头上坐下,闭眼喘气。她体内像着了火,经脉疼得厉害。她压住翻腾的气息,冷汗从脸上滑下来。过了一会儿,她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烧焦边的符纸。这是她上次用“逆命引”留下的,中间还有一点金纹闪着微光。
她划破手指,滴了一滴血在符纸上。符纸抖了一下,显出几个人影,动作重复,没有感情。
“我发现了一个规律。”她睁眼说,“他们每次换位置,第三步落地时会停半秒。这不是巧合,是他们在等命令。”
柳萱儿点头:“我的玉瓶也是,信号是强—弱—强,每七秒一次,像心跳。”
叶凌轩站起来,看着前方:“如果这个频率不变,下一个地方就在前面。”
三人不再说话,沿着裂缝往前走。地面越来越平整,石头排得也有点像人弄的。走了大概半个时辰,前面出现一面塌了的墙,墙后露出一角破庙,藏在风沙里。
那是一座废弃的庙。
门歪着,屋顶缺了一块,风吹进来卷着灰。门口没有碑,也没名字,只有门槛上刻了个模糊的符号,已经看不清了。
柳萱儿停下脚步,玉瓶突然变得滚烫,拿都拿不住。“它热了。”她说,声音紧张,“信号变强了。”
云绮月伸手试了试空气,感觉不到杀气,也没有活人的气息。但她不敢大意。那些杀手的眼神她记得——空洞,机械,不像人,像被控制的工具。
叶凌轩绕到旁边,发现墙根有一条小沟,两指宽,通向庙里。他用手摸了摸,沟底湿冷,像是有水,可这地方根本没水。
“不是自然形成的。”他说,“是阵法,有人在引地下的灵气。”
云绮月走过去,掏出一块玉片。这是师父留给她的测灵器,叫“照渊”。平时透明,遇到邪气会变色。她把玉片贴在沟边,一会儿,边缘泛起一点紫,像淤血。
“阴脉被改道了。”她说,“有人把地底的灵气引到这里,假装是天然灵穴,其实是人为设的点。”
柳萱儿皱眉:“做什么用?藏人?还是养什么东西?”
“不管做什么,肯定不想让人知道。”叶凌轩拔剑,指着庙门,“我先进去看看。”
“别。”云绮月突然拉住他,看向门框上方。那里挂着一条旧布条,颜色褪得和灰尘差不多,要不是她看得仔细,根本看不见。布条上绣了个图案,像一只缝上眼皮的眼睛,透着一股怪味。
“影匿宗的标记。”她说,“三百年前被灭掉的邪派,专门做傀儡、控魂、炼尸的事。他们能用活人魂当引子,控制死人。”
柳萱儿吓了一跳:“那这些杀手……真是死人?”
“不全是。”云绮月盯着布条,“死人不会进步。刚才那些人被打乱后还能重新配合,说明有人在背后指挥,实时调整。”
她拿出一根银针,绑上一缕头发,轻轻抛向布条。针一碰布,整条布突然缩成一团,啪地掉在地上。
三人立刻后退,剑都拔了出来。
云绮月上前捡起布团,打开一看,里面什么都没有。但背面有一层膜,青灰色,滑溜溜的,还有点温热。
她马上把布收进玉盒,贴上净尘符,才说:“这里不只是据点,还是中转站。有人在这里收消息,再传出去。我们在明处,他们在暗处,一直在看我们。”
叶凌轩问:“你怎么知道?”
“因为那个指挥的人。”她眼神冷静,“我见过他袖口的符印,金色的,很复杂。那种符文我在古书上看过,是高级传讯法器用的,只有头目才能有。”
柳萱儿忽然想起什么,脸色变了:“玉瓶的方向变了!”
她举起玉瓶,蓝光原本指着庙里,现在慢慢转动,最后停在一个方向——指向侧墙。
三人走过去仔细看。那面墙看起来完整,其实有一条细缝,笔直的,像是拼上去的。柳萱儿推了推,石板无声滑开,露出一条窄通道,只能一个人过。
通道很短,十步不到,尽头是个小房间。里面只有一张石桌,一把石椅,桌上放着一面铜镜,镜面朝下。
云绮月没碰镜子,先看桌角。那里有一小摊干掉的液体,绿色,边上结了霜,寒气还没散。
“毒?”柳萱儿问。
“不是。”叶凌轩蹲下闻了闻,眉头紧锁,“是药渣。用了三次以上的回魂散。这种药伤元神,只能用来救快死的人,或者……维持半死之人的意识。”
云绮月脸色变了。她知道回魂散的代价——用一次伤一次魂,三次之后,人虽然活着,心却死了,只剩执念撑着。
她走到桌前,翻过铜镜。
镜面裂了,像蜘蛛网,但还能照东西。奇怪的是,镜子里没有她的脸,只有一片灰雾,像下雪天的天空。
她把手放上去,雾动了一下。
突然,镜子里闪出一个人影——灰袍,拿罗盘,正是他们在石柱群见过的那个神秘人。他站在虚空中,周围有很多线缠着,罗盘指针转着,正对着他们这边。
那人张嘴,像是在说话,但听不见。他的眼睛好像能穿过镜子看到他们。
下一秒,镜子黑了。
云绮月立刻抽手,发现指尖沾了黏液,冰凉滑腻,带着腐味。她甩掉,用净尘符擦手,手上还是不舒服。
“这镜子能传消息。”她说,“刚才那个人,正在用它看外面——他在收集我们的行踪。”
柳萱儿紧张地问:“他会知道我们来了吗?”
“不会。”云绮月摇头,“这镜子只能接收,不能回应。他不知道我们发现了它。但他知道我们会来找线索——所以这是个陷阱。”
叶凌轩看着黑掉的镜子,眼神冷:“我们要快。”
云绮月蹲到桌子下,摸了摸,发现一块松动的砖。她掀开,下面有个小木匣,上面的封印符被人撕掉了。
匣子没锁,她打开,里面是一卷竹简和一块铁牌。
竹简上写着几行字,写得很急:
> “七日内,南域三线并进。
> 东线已毁,西线待启。
> 中线若失,大计休矣。”
云绮月念完,眉头紧紧皱着,眼里闪着冷光。
柳萱儿凑近看,声音发抖:“中线……是指这里?”
“应该是。”云绮月低声说,“我们打乱了他们的计划,但他们还有两条路。东线毁了,可能是我们炸掉的那个据点。西线还没开始,而中线……就是现在。”
叶凌轩拿起铁牌。上面刻着:**丙七**。
“这是身份牌。”他说,“不是杀手用的,是联络人用的——负责传消息、管行动的关键人物。”
云绮月接过铁牌,翻到背面。后面有个小孔,塞着一点黑色的东西。她取出来,放在手心看。
是一小截头发。
很短,根部发黄,像被火烧过,末端是新鲜断的。
她突然抬头,目光锐利,看向通道入口。
“这个人刚来过。”她说,声音低却坚定,“而且……受过伤。这头发是硬扯下来的,可能是挣扎时留下的。”
风从外面吹进来,卷着灰,拂过她的发梢。她站在黑暗里,捏着那截头发,仿佛能感觉到那人当时的痛苦和慌张。
“他在逃。”她轻声说,“不是逃我们,是逃他自己人。”
三人对视一眼,心里都明白了一件事——
这场较量,还没结束。
真正的对手,才刚开始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