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飞的心中涌起一股极为复杂的情绪。
有失落，有不甘，但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坦然。
这一刻，终究还是来了。
岳父退后一步，再次躬身，这一次的姿态，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恭敬。
“臣，遵旨！”
“好！”
崇祯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过身登上那座原本属于岳飞的、战场的最高指挥台。
环视着眼前这片即将被鲜血浸染的土地，环视着远处那黑压压的金军阵营，他深吸一口气，一股睥睨天下的帝王之气，油然而生！
没有去看岳飞那些早已部署好的、中规中矩的步兵阵和骑兵阵。
崇祯只是下达了他就任“主厨”后的第一道命令。
“传朕旨意！”
“将所有随军的‘神威大将军炮’和‘虎蹲炮’，共计三百一十二门，全部给朕，调集到中军阵前！”
“命御营军各部，上前布阵！”
在对面的金军阵中，金兀术也登高看到了宋军阵中那面突然升起的、代表着帝王亲临的青色龙旗。
他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竟露出了一丝病态的、疯狂的兴奋！
“宋国的皇帝……他……他竟然真的敢亲临阵前？！”
“哈哈哈哈！好！好得很！真是天助我也！”
金兀术原本还在苦恼，该如何才能冲破宋军层层叠叠的步兵方阵，威胁到居中指挥的岳飞。
可现在，这个最大的“功劳”，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只要……只要能在那万军之中，冲垮宋军的中阵，将那面龙旗砍倒，将那个小皇帝斩于马下……
那这场战争，便可瞬间逆转！
什么岳飞，什么韩世忠，在皇帝阵亡的巨大冲击面前，都将土崩瓦瓦解！
“斩首战术！”
金兀术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这个最大胆、也最诱人的念头。
看向自己阵中，那如同钢铁山脉般，沉默矗立的五千铁浮屠，眼中，燃烧起了最后的、也是最疯狂的希望。
“传令下去！今日，我军的目标，只有一个！”
他用刀，遥遥指向远处宋军阵中，那面高高飘扬的青色龙旗。
“先登破阵，阵斩宋帝者，封万户侯，赏黄金万两！”
.....
会宁原。
这片位于上京城南三十里，广袤得望不到边际的平原，自开天辟地以来，从未像今天这般，承受着如此沉重的、令人窒息的肃杀之气。
秋风，卷起地上的黄沙，吹过两军阵前那数以万计的、冰冷的铁甲，发出“呜呜”的、如同鬼哭般的声响。
金军阵中，金兀术身披金盔金甲，骑在一匹神骏的黑色战马之上，眯着眼审视着对面宋军那“奇怪”的阵型，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冷笑。
宋军的阵型，实在是太保守，太“怂”了。
他们最精锐的骑兵，如岳飞的背嵬军、游奕军，竟然被摆在了步兵方阵的后方和两翼，似乎完全没有要主动出击的意思。
而在宋军的中军正面，更是摆下了一道由三层障碍物组成的、看起来可笑至极的“龟壳阵”。
最前面是削尖了的、足以刺穿马腹的“拒马”；
中间，是盘根错节、能有效迟滞冲锋的“鹿角”；
最后，则是一片被新翻的泥土覆盖、不知深浅的“陷马坑”。
在这些障碍物的后面，才是一些手持着火铳的步兵。
“乌龟阵？”金兀术不屑地啐了一口，“岳飞啊岳飞，你终究只是个擅长排兵布阵的步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花里胡哨的阵法，都将不堪一击！”
金兀术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自己的王牌，那五千名沉默如山的“铁浮屠”重甲骑兵之上。
这支部队是他，乃至整个大金国最大的骄傲。
每一个士兵，都从最悍勇的女真勇士中百里挑一；
每一匹战马，都是能日行千里的西域良驹。
他们人马俱甲，全身包裹在厚重的铁甲之中，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一旦发起冲锋，便如同一座移动的钢铁山脉，足以摧毁眼前的一切！
金兀术相信，在“铁浮屠”那摧枯拉朽的冲击力面前，宋军那三道可笑的防线，将如同纸糊一般，被瞬间撕碎！
而在宋军的阵中，中军帅台之上。
崇祯皇帝正与征北大元帅岳飞，并肩而立。
岳飞眉头紧锁，死死地盯着远处金军阵中，那如同钢铁城墙般的铁浮屠，眼神中，充满了凝重。
即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支重甲骑兵，是他生平所仅见之强军。
若以常规战法硬撼，即便是自己手中最精锐的背嵬军，也必将付出惨重至极的代价。
而身旁的官家，脸上却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紧张。
这位年轻的帝王，只是好整以暇地，用他那支造型奇特的单筒望远镜，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远处的敌人，仿佛在欣赏一场即将开演的大戏。
崇祯看到了金兀术已经举起了手中的令旗。
还有金军两翼的数万“拐子马”轻骑兵，已经开始缓缓向前压迫。
很快，位于金军中军核心的、那座黑色的钢铁山脉，开始动了。
决战，开始了！
“呜！呜！呜！”
苍凉而悠远的牛角号声，响彻了整个会宁原。
大地，开始震颤。
五千“铁浮屠”，开始以一种令人心悸的、整齐划一的节奏，缓缓地，开始小跑。
马蹄踏在坚实的土地上，发出的“嗒嗒”声，汇聚成一股沉闷的、压抑的雷鸣。
随着速度的不断加快，那雷鸣声，也变得越来越响，越来越急！
他们如同一座苏醒的、正在积蓄着怒火的火山，向着宋军的中阵，发起了雷霆万钧的冲锋！
整个宋军的前阵，都能清晰地感受到，脚下的大地，正在剧烈地颤抖！
无数新兵，被这股毁天灭地般的气势，吓得脸色惨白，双腿发软，几乎要握不住手中的兵器。
连岳飞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便要下令，让前排的重步兵，举起长矛和巨盾，准备迎接那不可阻挡的冲击。
就在这时，身旁的崇祯皇帝却突然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在这震天的马蹄声中，显得如此的清晰，又如此的……格格不入。
崇祯放下手中的望远镜，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神情凝重、如临大敌的岳飞，用一种带着一丝调侃、又充满了绝对自信的语气，缓缓说道：
“鹏举，时代变了！”
“你且看好了，火器到底该怎么玩……朕，只教你这一次！”
说罢，崇祯猛地转身，面向那片已经如同黑色潮水般，汹涌而来的钢铁洪流，眼中所有的笑意，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君临天下的、冰冷刺骨的帝王威严！
他从身旁的亲卫手中，接过一面小巧的、纯金打造的龙纹令旗，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狠狠地，向前一挥！
“神威大将军炮！开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