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行了大半个时辰便到了相国寺下面的早市。
不过早上六点，天光才微熹，早市上已是人来人往，闹闹哄哄了。
有挑担的，推车的。
无一例外，前面都有一个穿着体面的人，背着手走在前面，或是左右看看，或是停下来问问价格。
一行人下了车。
小满向四夫人和大少奶奶望去，两人穿着斗篷，戴着风帽，手上捧着暖炉。
盈和与水月朝她点了点头，让她放心。
来之前，主子交待过了，万万不可轻易找麻烦，日后有好玩的事儿就不带她们了。
小满放心了，把沈池送她的帽子戴好，和秦翊一起带着孩子们往早市里走。
她们说好了，分成两队，不然人太多，凑在一起，容易造成拥堵。
早市在堤下。如今堤边柳叶已落尽，岸堤冻土夯实，白霜未落，泛着银光，看着就很冷。
沿着堤下每十步竖着一根木棍，上面挂着纸灯笼。
早市绵延几里，望不见头尾。
灯火蜿蜓，人声鼎沸。
小满不合时宜的想，这和城北的流民好似两个世界。实则也只隔了一座城。
摆货物的摊子两两相对，中间留有两车道的宽度。有的摊只有十几个担子，有的摆着几辆板车。
小满和如意走在前面，秦翊垫后。
孩子们犹如进入到了一个奇幻的大人世界。
左看看，右看看，不止是货物，摆摊子的，往来的人，对于他们来说，都甚为新鲜。
“摊主，敢问这是何物？”秦芮看着沈池在一个板车前停了下来，张了张嘴，没敢出声，他挪上前半步，壮着胆子抱拳行礼，开口询问。
摊主是个中年人，戴着狗皮帽子，此时正在尽力把摊子上的东西摆放得好看一些。
听见有孩童的声音，本不耐的抬头想开口斥责，但一看这唇白齿红，满眼清澈的孩童，摊主立刻行了个礼道：“二位小爷，这是江南的特产，经过运河运过来的，来了不到一个舱，我手快才抢下来的。这是茭白，外面绿色的是皮，剥了里面就是肉，炒肉吃可鲜了。这一堆是莴苣，你看看，这个就更神奇了，叶子不要，外面的硬皮不要，里面的肉是翠绿翠绿的，清炒，凉拌都好吃的紧呐。”
孩子们全围了上来，在这叶子都变黄掉落尽了的季节，看见绿的鲜艳的菜，都颇感兴趣。
叽叽喳喳的小声议论起来。
“几位小爷，这位小娘子，可要买些回去玩玩？这可是新鲜货，需得尽早卖出方好。”
不买请让开。
“这如何售卖啊？”沈池懂了。
周边几个摊子看着这不同寻常的买家，都好奇的望了过来。
一些穿着上好衣饰的大户人家的管家开始来挑菜了，市场上忙碌了起来。
唱收唱付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是从南边来的，贵一些。这一篓30斤，茭白1两银，莴苣8银钱。茭白娇贵一些。”摊主快速报价，对着来看货的人招揽起来，“诸位爷，今年才从漕船上下来的茭白，莴苣，买些回去尝尝吧，保叫你回味无穷，做宴席也是使得的，江南新鲜菜，独一份喽。”
“摊主，真心买，给个实价吧？”秦芮看了看小满，“我们各要五篓。”
小满点头。
摊主眼前一亮。
“各位小爷，不为别的，单为开张，讨个好彩头，便再低一钱银。”
“多谢摊主。”秦芮再抱拳，脸上露出笑意，从荷包里掏了两块银子出来。
“承恵，八两银，小爷稍待，我来称一下银子。”摊主笑开了花，他从身后的箱子里拿出了一杆称银子的小秤。
这杆秤孩子也很感兴趣，他们学过怎么用这种秤及单位换算。
现场看人称银子，这等于是理论变实践了。
摊主称了一下，“小爷，这两块一共九两三钱二分。”
他看这些少爷小姐们都一脸认真的探头过来看，看着称绳定在的刻度上，明珠还伸出小手数了一下。
“摊主，称的不错。”明珠点头，心算了一下，“你应找给我们一两三钱二分。”
“小娘子算的没错。”摊主压住心中好奇，但还是没忍住夸赞了一句：“各位一看就是人中龙凤，小娘子冰雪聪明的紧。”
孩子们被夸的很开心。
秦芮把找回来的找零收好。
秦荣已派了个小厮过来把货物拿走。
“这菜你每样匀我两筐，我每筐给你加100钱，可行？”小满笑着与秦芮商议。
她打算给爹娘各送一筐，吴先生家送一筐。
“小满姐姐，原来这就是挑担人买这许多的因由？他买得多些，挑到旁处，一筐筐，不，一斤斤加些钱散卖出去。”秦芮立刻明白了其中奥意。
“聪慧。”小满认真赞道。
“原来如此啊。”另外几个孩子凑过来，一起感叹道。
一行人继续前行，一车车的萝卜，白菜。一篓篓的苹果、梨子。
俗话说货卖堆山。俗话说的有道理。
看见这么多东西摆在那里，就什么都想买一些。
孩子们克制一些，一篓两篓的买。
小满也想买，但怕东西太多拉不回去。
“你买吧，这里有专门干送货的差事的，只需把东西送到市街的空地上，会一并给咱们送回去的。”秦翊说。
他刚刚听到有人和拉脚送货的人讲价了。
后面的四夫人和大少奶奶才没有那么多顾忌，看到想买的，一挥手就给人家包圆了。
买这些东西用的钱，于她们来说如同洒水一样。用非常少的钱，换回成车成车的东西，这种视觉上的冲击，直通大脑，肾线上素飙升，什么孕吐啊，思绪不属啊，通通没有了，买东西治百病，如果想效果好，那就疯狂的买。
况且，她们都有许多产业，顾佣了许多人，这些东西分一分，也没什么压力，不会浪费。
还没走出一半，整个市场都知道来了一队财神爷，有那脑子灵光的，甚至派人过来推销。
“诸位小爷，这是今年才打的粟米，只要一两二钱银一担，这个可以买些回去给下人们吃啊。”
沈池凝眉转头望去，“昨日六钱一分银，今日涨如此之多？”
那人一噎，实没想到这个小子竟然知道物价，旋即堆出笑脸：“这，这是我叫卖的价格，实价会低一些，呵呵，会低一些。”
沈池点点头，“我等今日已经买足，不必再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