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胖子看着翻白眼的老孙,脸上从惊恐换成愤怒,声音尖利地喊道:“他怎么会这样子呢?!刚才还好好的!”
那胡子男也猛地站起来,指着老孙,又指向满桌的菜肴,声音发抖:“这怎么回事?!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矮胖子像是刚反应过来,声音带着夸张的颤抖,几乎是嚎了出来:“该不会是……该不会是死人了吧!”
“啊——!死人啦!”他这一嗓子如同发令枪,旁边那三个早就准备好的同伙立刻扯开嗓子,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声音盖过了菜馆里所有的嘈杂:
“死人啦!山东菜馆在菜里下毒害死人啦!”
“黑店杀人啦!”
他们这一嚎,店里的七八桌客人瞬间炸了窝!谁还敢留下?一个个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上结账了,都丢下碗筷,麻溜跑了!一时间桌翻椅倒,一片狼藉!转眼间,原本座无虚席的菜馆,只剩下了朱家的人和这一桌闹事的。
这跑单的损失还是小事!只见那矮胖男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死死揪住还在发懵的朱传文的衣领,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他脸上:“你这怎么回事啊你!开的什么黑店!”
胡子男也跳着脚叫骂:“你这菜里面怎么有毒啊你!你想谋财害命吗?!”
朱传文长得比这矮胖子高大壮实不少,可他天生是个胆小怕事的老实人,此刻又被这“死人”的场面吓得魂不附体,加上潜意识里觉得人死在自家店里就是理亏,竟丝毫不敢反抗,只是脸色惨白,徒劳地挥舞着手臂辩解,声音都带了哭腔:“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是我亲自下厨做的菜,干干净净的,怎么能有毒呢?!”
早有两个喽啰排练好似地冲到店门口,对着大街声嘶力竭地大喊大叫,招呼行人:
“不好啦不好啦…朱家菜馆在菜里面下毒,把人给毒死啦!”
“快来看啊!吃死人啦!这家是黑店,太缺德了!”
这几声吆喝在街面上散开,街上人来人往的,好奇心驱使下,立马就围拢过来不少看热闹的人,对着店里指指点点。
那俩喽啰还在不遗余力地败坏名声:“菜里有毒!把人给毒死啦!大家都来看看啊,千万别再来这家黑店了!”
对门的热河菜馆里,潘五爷几人一听这动静,手中酒杯立刻停住,彼此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潘绍德兴奋地低呼:“爹!闹起来了!”
除了老神在在的潘五爷,另外三人立刻迫不及待地趴到窗户边上,伸着脖子偷看对面的混乱,脸上满是幸灾乐祸。
“山东菜馆吃死人啦!谋财害命啦…”外面喽啰的喊声清晰地传进来。
山东菜馆里,朱传文还被矮胖子揪着衣领不放,他努力挣扎着辩解:“我……我做的菜绝对没问题!各位爷,这中间一定有误会啊!”
矮胖子大吼大叫,面目狰狞,全然没了刚开始那副和善模样:“误会?!谁跟你误会!人都死在你店里了!你没长眼睛吗?!谁知道你那后厨干不干净,用的什么脏东西!”
朱传文看着那具直挺挺的“死尸”,只觉得百口莫辩,脑袋嗡嗡作响,语无伦次道:“我……我不知道啊……我真不知道怎么回事……”
矮胖男猛地一推他,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送医院啊!你想让他真死在这儿吗?!”这话看似着急救人,实则是要把事情彻底闹大,去医院找早就串通好的大夫坐实中毒和死人的证据!
胡子男还在那里装模作样地摇晃“老孙”,带着哭腔喊:“老孙?!老孙你醒醒啊!你可不能有事啊!”
门外,那两喽啰还在逢人便说,添油加醋。
热河菜馆的老板看到这一幕,心满意足地回到桌子边上,对稳坐钓鱼台的潘五爷谄媚道:“五爷,您瞧,真闹起来啦!动静不小!”
潘五爷慢悠悠地呷了一口酒,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得意:“呵呵,好戏才刚刚开场。咱们接着喝!”
其余两人也纷纷回到桌上,举杯向潘五爷敬酒。一口辛辣的酒液下肚,潘五爷长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吐出了积压许久的恶气,扬眉吐气道:“舒服……这下,我看他朱家还怎么在哈尔滨立足!”
这边朱家菜馆闹得天翻地覆,老朱家的其他人不可能听不到动静。那文、秀儿,连同在后院听到喧哗的朱传文他娘,以及朱开山全都急匆匆地跑了出来。
一看到眼前这阵势——大哥被人揪着,地上躺着一个不知死活的人,
眼下朱传文和死尸都往医院里去了,店里就剩下朱开山还有一群老娘们领着伙计们和那帮凶神恶煞的家伙们在叫骂对峙。
那文到底是见过些世面的,虽然心里也慌,但护家心切,她柳眉倒竖,指着那矮胖子就骂:“你说是我们毒死的就我们毒死的呀?!你们一桌子人都吃了,怎么偏偏就他死了?你们怎么都活蹦乱跳的?!啊?!”
那帽子男早有准备,狡辩道:“他运气不好,赶上了呀!我们没赶上呀!谁知道你们哪盘菜不干净!”他反过来倒打一耙,声音拔高,“哎!听你这话意思,你还想把我们一桌子人都药死怎么的?!你们这店也太黑了吧!”
朱传文他娘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们:“哎!你这人咋说话的呢?!我们跟你们又不认识,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俺们开馆子的求个和气生财,药死你们干什么呀?!天打雷劈的缺德事我们能干吗?!”
那文立刻帮腔:“就是的!你们别血口喷人!”
秀儿也是凤眼圆睁,她性子更直,怒道:“你们别想讹人!兴许他本身就有啥急病呢?!恰好犯在我们店里了!”
另一个闹事的演员立刻梗着脖子反驳:“他哪有病?!他身体壮实着呢!以前都好好的,从来没听说有啥病!”
那文立刻抓住话里的漏洞,厉声质问:“你怎么知道他以前都好好的?!啊你看见啦?!你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啊?!你们分明就是一伙的,来讹诈!”
“哎你们怎么不讲理呀!”
“你们才不讲理呢!你们这群丧良心的!”
“黑店害人还有理了?!”
“放你娘的屁!你们才是黑心烂肺!”
霎时间,双方吵作一团,你一言我一语,声音一个比一个高,如同几百只鸭子同时在叫,尖锐刺耳,混乱不堪。朱家人的辩解、愤怒的质问与闹事者蛮横的指责、刻意的栽赃混在一起,根本听不清谁在说什么,只看到双方情绪激动,手指几乎要戳到对方脸上,唾沫横飞,场面眼看就要彻底失控!
就在这混乱达到顶点,几乎要演变成全武行的关键时刻,一直站在桌子中间冷眼旁观,眼观鼻鼻观心背负着双手的矮胖子,突然运足了中气,发出一声如同炸雷般的呕吼:
“好了!都他妈给我闭嘴!别吵吵了!”
整个菜馆,都安静下来。
朱家人也被震得一愣,到了嘴边的话卡住了。那几个闹事的同伙也立刻配合地闭上了嘴,齐刷刷看向矮胖子。
刚才还如同菜市场般喧闹的店铺,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之中,只剩下门外围观人群的窃窃私语隐约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