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帅府
天空中,飞机的轰鸣声由远及近,盘旋不去,轰鸣声惊扰得下方人群人心惊胆颤的。自打上次郭松龄训斥了张学良的行为,这张学良倒是不在陆军整理处头顶飞了,改回自家帅府头顶飞了,就俩字——瘾大!
副帅张作相一边低着头,快步走进帅府大院,一边还得时不时紧张地弯腰、抬头,防备着头顶那铁家伙别一个不小心掉下个什么玩意儿来。他眉头紧锁,心里对这新奇玩意儿着实有些不放心。
进了帅府,他熟门熟路地往里走,嘴里喊着:“雨亭!雨亭!”(张作霖字雨亭)
一进客厅,却见张作霖本人也正背着手,站在敞开的窗边,仰着头往天上看呢,脸上倒没什么不耐烦,反而带着点兴奋的神情,他要是再年轻个二十岁,说不准也得上天上玩玩去!
张作相走到他身边,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飞机正做了一个惊险的俯冲动作,引擎轰鸣声震耳欲聋。他忧心忡忡地问道:“雨亭,这……这谁在飞呀?飞这么低,太悬乎了吧?!”
张作霖头也没回,语气却带着笃定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那肯定是我家小六子!别人,谁有那么大胆子,敢在老子头顶上这么撒野?”他忽然朝着窗外抬高了嗓门,笑骂道:“咋滴呀?!小六子!非要把咱们家房顶的瓦给掀起来呀?!啊?!”
张作相可没他这份“闲情逸致”,他拉着张作霖的胳膊,急切地说:“不是……六子啥时候学开这玩意儿了?!你当爹的得说说他呀!”他加重语气,“这个……这个可不比从前了啊!他现在担着多大的责任呢!陆军整理处、整个奉军的未来都在他肩上,这要是有个万一……”
张作霖这才收回目光,拍了拍张作相的肩膀,语气带着点无奈,但更多的是放任:“哎呀!辅臣呐,两辈人啦,说他?他也不听啊!随他去吧,啊!”
张作相一听更急了:“不是,雨亭,这根本不是一回事,这太危险了……”
张作霖抬手打断他,眼神里闪过一丝追忆:“咱年轻的时候,不也爱撒撒野,专挑那最烈性的马骑吗?不摔几个跟头,哪能学会骑马?我觉得啊,”他指了指天上,“飞机这个东西,比我们当年那烈马,还要牢靠些……你是不懂,它里面那个精巧,那个……”
正说着,天上又是一阵巨大的引擎轰鸣声,那飞机竟然再次俯冲下来,高度极低,堪堪擦着帅府的屋顶飞过。
“呜——”
张作霖抬头,笑骂一句:“哎!妈了个巴子的,又来了…”但他脸上非但没有怒色,反而露出一丝兴奋,指着天上那飞机的身影,“呜呜……哈哈……你看看,这小子,飞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张作相也从窗户看得真切,正好看见那飞机几乎是垂直往下冲,跟要坠机似的,吓得他脸色发白,连连拽张作霖的衣袖:“雨亭!你快看,你看!这太危险了!这不行!你得赶紧让他下来!这这……这要是出点事可怎么得了!”
张作霖不以为然地把他的手扒拉开,一边拉着张作相离开窗边,往客厅里走,一边说道:“我知道你啥意思!担心嘛!可骑马不也摔死人么?走路还能崴脚呢!可咱也不能因噎废食。走走走,不说这个了。”
两人走到客厅中央的红木太师椅旁坐下。丫鬟悄无声息地端上早饭,很简单:一碟小葱,两碗清粥。
张作霖没急着动筷,而是继续刚才的话题,语气变得振奋起来:“辅臣呐,我说啊,咱们下大力气整军经武,这事儿,是搞对了!”他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你看,飞机,咱们有啦!坦克,也有啦!军舰,也在葫芦岛趴着呢!陆军各旅团,经过这一番整顿,面貌那是为之一新啊!”
他端起粥碗,咬了口小葱,又放下,感慨道:“当初搞这个东北三省联省自治,好些人担心,本来以为关起门来过日子,会有些经济损失。”
他脸上忽而露出得意的笑容,声音也洪亮起来,“没想到啊!这个收入反倒增长了!哈哈哈哈!今年咱们的税收总额,你猜多少?”他伸出三根手指在张作相面前晃了晃,“高达到三千余万!三千余万呐!”
张作相听到这个数字,也是精神一振,脸上露出欣慰之色:“这么多?这可是大好事啊!”
张作霖用指节敲着桌面:“是啊!王永江王秀才,那是理财的好手,他建议我,闭关自守,保境安民,好好经营咱们东三省这片基业。这话,有道理,我当然想听!”他拿起一根小葱,蘸了点大酱,却没往嘴里送,话锋陡然一转,眼神也变得锐利起来,沉声道:
“可是啊,辅臣,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张作相,后面未尽之语,已然隐隐昭示着他的勃勃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