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正收起手机，凑了过来，摸着下巴分析道。
“你说，这到底是树的品种牛逼，天生就能长这么大，还是因为闻家村这地方风水好，有什么特殊的生长环境？”
“不好说。”
夏子坤摇了摇头，“两种可能性都有。或许，这就是闻家村最大的秘密。”
两人正对着这棵“神树”评头论足，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忽然从不远处传来。
“你们在看神树呀？”
两人闻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当地特色服饰的少女，正蹦蹦跳跳地朝这边跑来。
她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梳着两条乌黑油亮的大辫子，随着她的动作在身后一甩一甩的。一身蓝底白花的对襟短衫，配着一条宽松的及踝长裤，脚上是一双手工纳制的布鞋，看起来朴素又干净。
秋正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飞快地用手扒拉了一下自己那头精心打理过的长发，嘴角微微上扬，摆出了一个自认为最帅气、最迷人的表情。
夏子坤在一旁看得分明，心里有些好笑。
这个闻家村的姑娘，确实跟之前见到的其他人不太一样。
虽然穿着同样复古的服饰，但她身上那股子鲜活灵动的劲儿，是其他人所没有的。她的眼睛又大又亮，像是盛满了星光，顾盼之间，满是未经世事的天真与好奇。
是个很有灵气的女孩。
“嗨，你好。”
秋正主动迎了上去，用他那自以为充满磁性的嗓音开口。
“我们是来参加大会的客人。我叫秋正，他叫夏子坤。”
他摆出一个潇洒的姿势，接着问道。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呀？今年多大了？有没有……许配人家啊？”
夏子坤扶额。
这家伙，还是这么直接，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那少女眨了眨大眼睛，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更好奇地打量着他们两个，尤其是顶着一头长发的秋正。
“你们就是外面来的人吗？”
她的目光在秋正的脸上转了一圈，然后用一种十分真诚的语气说道。
“姐姐，你长得真好看！”
“噗——”
夏子坤一个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他赶紧转过身去，肩膀一耸一耸的，显然是憋得相当辛苦。
秋正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姐姐？
她叫我……姐姐？
他的表情从错愕到震惊，再到一片空白，最后涨成了一片红色。
“咳！咳咳！”
秋正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感觉自己的脸颊滚烫。
这简直是史诗级的社死现场！
“那个……这位妹妹，你可能搞错了。”
他努力维持着风度，指了指自己，一字一顿地强调。
“我，是，男，的！”
“啊？”
少女闻言，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惊讶和歉意。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连忙摆手，有些语无伦次地解释，“因为……因为你的头发好长，声音听起来也不像村里那些大叔那么粗……”
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
秋正感觉自己的心口又中了一箭。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挤出一个笑容，开始挽回自己的形象。
“没关系，不知者无罪嘛。”
他故作大度地摆了摆手，然后开始了他的“科普”。
“在我们外面，男人留长发是很正常的事情，这叫作……个性，懂吗？是一种时尚潮流。你以后要是去了外面的世界，可千万不能随便对着长头发的男生叫姐姐，这是很没有礼貌的行为，会被人笑话的。”
他试图用一种过来人的、充满优越感的语气，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哦哦哦！”
少女闻言，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看向他的眼神里，非但没有鄙视，反而充满了更加浓郁的好奇和崇拜。
“原来是这样！外面的世界好有意思啊！”
她兴奋地追问，“那外面的女孩子，是不是也有剪很短的头发的？你们穿的衣服也和我们完全不一样，料子看起来好光滑！还有你们说的那个……叫什么，手机？是不是可以和很远很远的人说话？”
看着她那求知若渴的模样，秋正的尴尬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油然而生的自豪感。
他找到了自己的主场。
“那是当然！”
秋正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刚才那点小插曲早就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外面的世界，比你想象的要精彩一万倍！你想知道吗？”
他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诱惑的口吻说道。
“等这次大会结束了，我带你去我们那儿转转，怎么样？我带你去逛最高的商场，吃最好吃的东西，玩最新潮的游戏，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大城市！”
少女的眼睛“唰”地一下亮了，里面迸发出难以抑制的激动。
“真的吗？！”
秋正拍着胸脯保证，“有我罩着你，绝对安全！你就说，想不想去吧？”
“想！我做梦都想！”
少女用力地点头，生怕他反悔。
夏子坤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终于忍不住走了过来，一巴掌拍在秋正的肩膀上，调侃道。
“行啊你，秋少。”
“这撩妹的本事，真是与日俱增。改天开个班吧，我也来报个名，学学你怎么三言两语就把小姑娘哄得团团转。”
“哈哈哈哈哈！”
被夏子坤这么一捧，秋正更是得意忘形，发出一阵响亮的笑声，之前刻意维持的什么睿智、高冷的形象，瞬间崩得稀碎。
夏子坤在一旁挤眉弄眼，用胳膊肘捅了捅他，压低声音说：“出息！”
秋正瞪了他一眼，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他重新将目光投向那棵巨大的古树，试图用这个话题来掩饰自己的失态。
“那个……闻疏月，是吧？这棵树，真的太壮观了。能跟我们讲讲它的历史吗？它到底有多少年了？”
闻疏月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了神树。
她的眼神变得柔和而虔诚，那是村民看待信仰时才会有的目光。
“我们也不知道它到底有多少年了。”
她轻轻摇头。
“村里的族谱上只记载着，一千多年前，我们的祖先为了躲避战乱，迁徙到这里的时候，这棵树，就已经在了。”
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奇妙的敬畏。
“所以，严格来说，不是这棵树长在我们的村子里。”
“而是我们的村子，建在了这棵树的旁边。”
“对于这棵树而言，我们闻家村，才是外来者。”
这个说法让秋正和夏子坤都愣住了。
他们本能地将村子视为主体，树是村子的附属。
但从闻疏月的口中，这种关系被完全颠倒了过来。
村子，才是树的附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