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右手还紧紧攥着那块肩甲碎片，掌心已经发烫。他靠在石柱上，呼吸很浅，右眼的齿轮光纹还在闪，但比刚才暗了许多。眼角的血不再流了，可那一片皮肤像是被火烤过，一跳一跳地疼。
苏红袖站在他前面半步远的地方，唐刀插在地上，左手按着刀柄。她的左肩微微起伏，龙纹的颜色比之前更深，像要渗进皮肉里。她没说话，只是盯着远处漂浮的镜片。
镜片停在屏障外，数据流断了几秒后又重新滚动起来。它没有再靠近，也没有离开，就那样悬着，像一只不肯闭上的眼睛。
风从裂缝里吹上来，带着一股焦味和冰渣的气息。广场上的冰火已经熄灭，地面一半焦黑，一半结霜，裂痕纵横交错。陈默慢慢抬起左手，摸了摸胸口的符咒。纸面还有些温热，正一点点吸收着什么。
他闭上左眼，启动机械义眼。
扫描界面跳出来，视野边缘出现噪点，像是信号不稳。他调高输出功率到45%，视野清晰了一些，但右眼立刻传来一阵刺痛，眼角又渗出血丝。
“别硬撑。”苏红袖低声说。
“没事。”他咬了咬牙，“还能用。”
义眼开始分析地面残留的能量粒子。几秒后，系统提示弹出：“检测到类神经信号残留，疑似意识广播。”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脚下的地突然动了一下。
不是震动，是某种东西在下面浮现。
一道血线从裂缝中爬出，迅速蔓延，勾勒出文字。那些字没有实体，像是由雾气凝成，却带着沉重的压力：
**序列战争，胜者吞噬败者核心。**
陈默猛地睁大右眼，义眼自动锁定文字结构。粒子排列方式很熟悉——和他在陈诡书房见过的账本标记完全一致。那种原质编码，只有对方才会用。
“这是他留的？”苏红袖盯着地上的字，声音压得很低。
“不是他写的。”陈默摇头，“是投影。通过某种残留协议触发的。”
“什么意思？”
“意思是……这规则早就设好了。”他说，“这不是自然出现的法则，是人为定的游戏规则。”
苏红袖眼神一冷，抬脚就要上前。
“别碰！”陈默伸手拦住她，“有精神震颤，接近会引发幻听。”
话音刚落，空气忽然扭曲了一下。余烬堆里升起一团模糊的人影。那人影摇晃着站直，右脸覆盖着火焰状的痕迹，但那痕迹正在变化——鳞片一样的纹路从边缘扩散开来，逐渐覆盖整片脸颊。
是林焱。
可又不像。
她的身体半透明，像是由残存能量拼凑而成。左眼空洞，右眼却闪烁着不属于她的冷静光芒。那是林淼的意识残留。
“哥哥……”她开口，声音重叠着两个声调，“我们合一了……也分裂了……”
陈默后退半步，拉起卫衣兜帽遮住口鼻。他知道这种状态有多危险——死亡意识体最容易激活他的吸血冲动。他能感觉到喉咙发紧，舌尖抵着牙齿，强迫自己不去想血液的味道。
苏红袖握紧刀柄，肩部龙纹微微抽动。
林焱的残影缓缓转头，看向陈默：“序列战争不是开始，是轮回……每一次红月升起，都有人成为祭品，有人登上王座。”
她抬起手，指向头顶的血月：“你会听见它的声音……当你变成它的一部分。”
话音落下，她的身体开始崩解，像灰烬被风吹散。最后一缕气息飘向陈默，擦过他的指尖，消失不见。
广场安静下来。
陈默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电路图纹路上还残留着一点灰。他把手指并拢，用力一搓，灰烬落进裂缝。
“她在说真话。”他说。
“你怎么知道？”苏红袖问。
“她说‘轮回’。”陈默抬头，“这个词不在我们已知的任何序列记录里。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会用。”
他抬起机械义眼，将刚才捕获的数据投射到掌心纹路上。血字的原质编码、林焱残影的能量频率、陈诡账本的底层协议——三组信息并列排开。结构完全一致。
“这不是巧合。”他说，“从一开始，所有序列觉醒者都在同一个系统里运行。我们以为是在求生，其实是在参与一场测试。”
苏红袖沉默了几秒，突然抬脚，一脚踩在血字中央。
地面轰然炸开，碎石飞溅。她一拳砸向地面，掌力轰出环形冲击波，将剩余的文字彻底击碎。
“那就砸了这台机器。”她说。
陈默没动。他知道这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但至少，他们现在看清了对手是谁。
头顶的血月依旧低悬，红光洒在两人身上。广场四周的裂缝还在缓慢蠕动，像是地下有什么东西在呼吸。
他低头看了看胸口的符咒。热量还在，恢复速度极慢。生命值依然停留在个位数，系统每隔几秒就弹出撤离建议。
他不能走。
走了，这里的一切线索都会消失。
苏红袖收回手，龙角还没有完全缩回去，发髻被顶得松散，红色发带垂在肩上。她看了陈默一眼：“你还撑得住？”
“能。”他说。
“别死在这儿。”
“不打算。”
他靠着石柱慢慢滑坐下来，把肩甲碎片放在腿上。指尖轻轻摩挲着上面的刻字。赵铁山的名字还在，边缘有些磨损。
远处，镜片轻微震动了一下。
新的数据流开始滚动。
这一次，不是他的生命体征。
是一串坐标。
武当遗址内殿的位置。
陈默盯着那串数字，没有动。
他知道那是诱饵。
可他们必须去。
苏红袖拔起唐刀，刀身上的金色字迹早已沉入地下，此刻却隐隐泛出一丝红光。她甩了甩手腕，让刀锋朝前。
“等我三分钟。”她说，“我能压住暴走。”
“够了。”陈默点头，“我记住了。”
他闭上左眼，最后一次调取机械义眼的记录。血字、残影、坐标——全部打包加密，存入系统底层。如果他死了，这些数据至少还能留下。
右眼的齿轮光纹忽明忽暗。
他抬起手，抹掉眼角新渗出的血。
镜片还在那里。
他也在。
谁都没退。
唐刀尖端划过地面，发出一声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