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地下管网图上的那条废弃排水管。
西北角的入口在上次巡逻时就被动过,浮土有刮擦痕迹,边缘铁锈剥落得不自然。现在想来,不是野狗能弄成那样的。赵强的人已经试过路线,只是当时我们没往深了查。
他们不会只派一个假伤者进来送死。
这种人敢露脸,说明后面还有动作。真正的威胁不在明处,在看不见的地方。
我抓起墙边的防酸护具套上,拉紧领口密封条,背上战术包。里面装了两瓶浓缩酸液、一把短柄撬棍、备用电池和手电。这些东西够我在地下撑一段时间。
苏晨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哥,你要下去?”
“嗯。”我扣好头灯,“b3区检修口,我进去看看。”
“太危险了!万一他们埋伏在里面……”
“他们要是真敢设伏,那就最好别让我发现。”我按下通话键,“你在主控台盯着震动传感器,一旦检测到异常频率,立刻通知我。别等我喊。”
他说不出话了。
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可现在不能停。玻璃裂了,柴油库压力不稳,外面举着火把转圈,这些都是幌子。真正要命的,是他们在地下挖路。
我推开b3区角落的金属盖板,冷风从下面涌上来。梯子锈得很厉害,踩上去发出吱呀声。我放慢动作,一级一级往下。到底后关掉头灯,等眼睛适应黑暗。
管道很窄,肩膀勉强能过。我蹲着往前走,手贴着墙面探路。水泥表面潮湿,指尖蹭到一处凸起。摸过去,是刻痕。
我打开手电。
火焰符号下,FZ两个字母被深深凿进墙皮。和通风口铁盖上的一样。
这不是标记路线,是在宣示占领。
我停下呼吸,耳朵贴向管壁。
前面有动静。
不是脚步,是水流声,但不对劲。这管子早就废了,不会有水。我趴下来,手掌按地。震动很轻,来自左侧岔道。
三岔口就在前面五米。
我关掉手电,贴着右侧管壁爬行。前方分出三条通道,中央最宽,应该是主排污道。左右两条细一些,可能是分支连接井。
突然,左边传来说话声。
“他肯定往柴油库跑了。”
声音压得很低,但足够清晰。
我屏住呼吸。
这不是自言自语,也不是内部沟通。这是说给我听的。
他们知道我来了。
我慢慢往后退。膝盖刚挪动一寸,右脚踩到了一块松动的金属板。
脚底一空。
整块盖板翻了过去。
我摔了下去。
身体撞在井壁上,脚踝狠狠磕在水泥沿口。剧痛炸开,我咬住牙没叫出声。手电脱手滚出去,光束斜照向上——我掉进了一口竖井。
四米高,顶部井盖已经合拢。边缘有自动卡扣,显然是被人改装过的陷阱门。
我撑着地面坐起来,捡回手电。光扫过四周。
井底堆满了瓶子。
一个个密封玻璃罐,贴着褪色标签,写着“易燃”两个字。排列整齐,至少三十个。有些瓶口缠着布条,浸透了油渍。
这不是临时堆放。
这是定点爆破装置。
只要一点火花,整个井就会炸。冲击波顺着管道传上去,能把安全屋西南区的地基掀开一半。
我摸向腰间的酸液瓶。还好没碎。这种强酸遇油会剧烈反应,能制造烟雾掩护逃生,也可能直接引爆这里。
不能乱动。
我抬头看井口。金属盖完全闭合,没有把手,也没有缝隙。靠人力打不开。
我按下对讲机。
没信号。
井壁太厚,屏蔽了所有频段。
我掏出撬棍,试着插进盖板边缘。刚用力,头顶传来机械运转声。
绞盘转动。
一根绳索从上方垂了下来,末端挂着金属挂钩。
“哥!”苏晨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下来,“抓住绳子!我们看到震动数据突变,b3区下方有二次沉降!”
我愣了一秒。
“你怎么知道我在哪?”
“你下去后我一直盯着传感器!刚才数值跳了一下,我调了热感捕捉,发现这个点温度异常!快抓住!”
我没再犹豫。
扯过绳索绕在手腕上,另一端钩住皮带扣。刚绑好,绳子猛地收紧,把我往上拉。
身体离地瞬间,脚踝疼得发麻。我咬牙忍着,手一直护着腰间的酸液瓶。上升到一半,头顶突然传来撞击声。
有人在上面推东西。
重物砸在井盖上,发出闷响。接着是拖动的声音,像是在堆铁桶。
“他们封住了出口!”苏晨喊,“绞盘功率不够!我得切换备用电机!”
绳子停在半空。
我悬在井中,脚离地两米多。手电还亮着,照着那一堆燃烧瓶。其中一瓶被刚才的震动碰倒了,瓶口朝外,油渍正顺着裂缝往下渗。
时间不多了。
“苏晨!”我低声吼,“听好——如果十五秒内绳子不动,你就切断电源,让绞盘松钩。”
“不行!你掉下去会死!”
“听我说!”我盯着那滩油,“如果我掉下来,第一件事就是砸瓶子。酸液混油,三秒内起火。你们在外面等着,火一烧,他们不敢靠近,趁那时候重新启动绞盘。”
“哥……”
“执行命令!”
我伸手摸到酸液瓶,拔掉保险栓。
绳子还在停着。
七秒。
我单手握住瓶身,拇指顶住喷嘴。
十秒。
头顶的重物还在移动,压得井盖吱嘎作响。
十二秒。
我举起瓶子,对准下方最密集的瓶堆。
十四秒。
突然,绳子猛地震动。
往上提了。
我松开手指,把瓶子塞回腰间。
上升速度加快。三米、两米、一米。
井盖被撬开一道缝,光线漏下来。一只手伸进来,抓住我的胳膊。
我被拽了上去。
趴在井边喘气时,听见苏晨在对讲机里喊:“医疗组准备接应!林越受伤了!”
我没动。
翻过身,看着头顶那个被堵死的井口。几块钢板横在上面,边缘焊死了。
他们不想让我出来。
也怕别人进去。
这才是真正的入口。
我撑着地面坐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碎布——刚才爬行时蹭下来的墙皮。翻过来一看,背面沾着一点灰绿色粉末。
我捻了捻。
不是水泥灰。
这种颜色,只有工业级阻燃剂才会留下。
我抬眼看向西北方向。
他们的物资,是从老城区消防仓库运来的。
这点粉末,足够定位源头。
我捏紧布片,对对讲机说:“苏晨,查城西第七街,有没有废弃的消防站。”
“现在?”
“马上。”我说,“他们不止想炸我们。”
“他们还想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