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关闭的声音在地下车库回荡，苏瑶的手还插在外套口袋里，指尖贴着那把匕首的金属边缘。她没有说话，厉霆琛也没有。两人走进密室，门锁自动落栓，四周监控屏亮起，视频画面仍停留在五宝被绑的最后一帧。
苏瑶坐到主控台前，重新打开音频分析界面。耳机戴上后，她闭了下眼，手指按下播放键。背景音再次响起——钟表滴答声还在，但这一次，她的注意力全在更低的频段。
“有声音。”她低声说。
厉霆琛站到她身后，盯着波形图。“什么？”
“海浪。”她说，“不是机器模拟的那种，是真实的潮水拍打声。”
她调出滤波器，将中高频噪音逐一剥离。低频区逐渐清晰，一段持续不断的、节奏不规则的波动显现出来。她放慢速度，反复听了几遍。
“还有汽笛。”她睁开眼，“间隔三十七秒一次，音色沉闷，像是货轮用的老式蒸汽哨。”
厉霆琛立刻拿起通讯器，拨通海上情报组。“查过去二十四小时进出本市海域的所有船只，排除客运和固定航线运输船，列出所有信号异常或轨迹偏离的单位。”
指令下达后，他走回屏幕前。“能确定是海上？”
“不能百分百。”苏瑶摇头，“但所有线索都指向这个方向。封闭空间、机械钟声、海流频率匹配近海三十公里内的涌动特征。如果是陆地上的伪装场景，不可能连汽笛的时间点都这么准。”
厉霆琛盯着地图界面上跳出的几艘可疑船只名单。三艘补给船，一艘维修艇，还有一艘未登记的小型拖驳。
“继续看图像。”他说。
苏瑶切换窗口，调出绑匪出现的那一秒画面。那人只是抬手拎起五宝的衣领，动作短暂，袖口却在灯光下闪过一道暗纹。
她截取那一帧，导入图像增强程序。降噪、锐化、对比拉伸，一层层处理下去。几分钟后，原本模糊的阴影部分开始显现出轮廓。
“是个徽章。”她放大局部，“环形设计，中间有蛇形图案，下面还有字母和数字——x7。”
厉霆琛看着那个标志，眼神变了。他没说话，但身体明显绷紧。
“你见过？”苏瑶回头看他。
“几年前的事。”他说，“境外并购案，对方背后用了私人武装施压。他们不用正式番号，只靠这种徽章识别身份。x系列代表跨境行动组，7是编号。”
“那就是职业绑匪。”苏瑶的手指停在键盘上，“他们不会随便接单，只会服务于特定雇主。”
厉霆琛点头。“目标还是我。”
苏瑶没再问。她关掉图像窗口，转回船舶排查列表。刚才那艘名为“远洋8号”的维修补给船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艘船有问题。”她指着屏幕，“它昨晚十一点四十二分进入禁航区边缘，AIS信号中断两个小时。恢复时位置偏移了六海里，而且靠近过废弃的c4海上平台。”
“谁会在那种地方停留？”
“修设备的人不会绕那么远。”苏瑶调出卫星热成像记录，“你看这里，平台下方有轻微热源反应，持续时间超过三小时。不像临时停靠，更像是有人在下面活动。”
厉霆琛立即下令：“调无人侦察艇，五十海里内隐蔽接近，不得开启主动雷达。”
“等等。”苏瑶拦住他，“先确认一件事。”
她打开声纹数据库，输入那段汽笛录音。系统比对十几分钟后，弹出一条匹配结果：**民用货轮通用二级汽笛型号，常见于二十年以上船龄的工程支援船**。
“远洋8号的注册信息显示，它是一九九八年建造的。”她说，“正好符合。”
厉霆琛盯着那艘船的名字，拳头慢慢握紧。
“现在的问题是，”苏瑶靠在椅背上，“我们怎么确认五宝就在上面？如果贸然行动，对方发现被盯上，会立刻转移。”
“那就等。”厉霆琛说，“盯住它的每一步动向。只要它还在活动范围内，我们就掌握主动权。”
苏瑶又调出该船的历史维修记录。最近一次大修是在三个月前，地点为外港第三造船厂。奇怪的是，那次维修没有留下完整的配件更换清单。
“他们在掩盖什么？”她点开厂区监控存档，试图查找装卸过程的画面。但关键时段的录像全部缺失。
“不是巧合。”厉霆琛站到她旁边，“那艘船早就被改装过，可能是为了藏人。”
苏瑶忽然想到什么，快速翻回绑架视频的时间戳。五宝被带走的时间，刚好与“远洋8号”最后一次靠岸重合。
“时间对得上。”她说，“孩子失踪当晚，这艘船正在码头补给燃油。”
厉霆琛立刻联系港口调度中心，调取当日值班人员名单和货物申报单。同时，他派出两名便衣探员前往船厂外围蹲守，随时准备跟进最新动态。
“下一步呢？”苏瑶看着屏幕上的红点缓缓移动。
“等消息。”他说，“但他们只要动一下，我们就能知道。”
就在这时，主屏幕突然闪了一下。无人侦察艇传回一段短距离声呐扫描数据。在“远洋8号”底部船舱区域，探测到一个封闭夹层，内部存在微弱生命体征信号。
“里面有活人。”苏瑶盯着读数，“体温正常，心率偏低，可能是被药物控制状态。”
厉霆琛抓起通讯器，声音压得很低：“保持距离，继续监视，不准靠近。”
“可如果我们不动手……”
“现在动手等于告诉他们我们知道位置。”厉霆琛打断她，“他们会换地方，下次就未必能找到。”
苏瑶咬住嘴唇。她明白他的意思，但她也知道，每多等一分钟，五宝的风险就增加一分。
“有没有办法远程监听舱内声音？”她问。
“设备达不到精度。”厉霆琛摇头，“风浪干扰太大。”
苏瑶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起身走到另一台终端前。她接入城市沿海基站网络，调取过去十二小时内所有经过该区域的民用无人机飞行日志。
“如果有其他飞行器靠近过那艘船，一定会触发避障记录。”她说，“哪怕只是路过。”
几分钟后，系统跳出一条异常轨迹：一架未注册的农业喷洒无人机曾在昨夜飞越禁航区，在“远洋8号”上方盘旋约四分钟，随后坠入海中。
“不是意外。”苏瑶放大航线图，“它是故意飞过去的，然后被击落。”
“说明船上有人防侦测。”厉霆琛冷笑，“他们在怕什么被发现。”
“那就更证明里面有问题。”苏瑶转头看他，“我们必须想办法进去。”
“怎么进？”厉霆琛盯着她，“强攻不行，潜入难度太高。那艘船不是普通结构，底层可能有多道隔离门。”
“我不需要进去。”苏瑶坐回座位，“我可以从外面黑进他们的内部通讯系统。只要他们用电，就有信号泄露的可能。”
“风险太大。”厉霆琛说，“一旦被反追踪，你会暴露位置。”
“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只会修电脑的女孩了。”她看着他，“这些年我学了很多东西。包括怎么在一个完全封闭的网络里找到漏洞。”
厉霆琛盯着她很久，终于点头。“你可以试，但必须在我可视范围内操作。有任何不对，立刻断开。”
苏瑶打开加密跳频通道，开始扫描“远洋8号”的电磁频谱。船上使用的通讯频段老旧，属于工业级短波，抗干扰能力强，但也意味着加密方式相对原始。
她编写了一段欺骗程序，模拟成船载设备的维护信号，尝试接入主控模块。第一次失败，第二次触发了防火墙警报。
“他们设了陷阱。”她退出连接，“有人懂技术。”
“还能再试吗？”
“能。”她说，“但我需要一点时间，绕开他们的监测机制。”
厉霆琛走到她身边，轻轻按了一下她的肩膀。“别太拼。”
苏瑶没抬头，只是点了下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外面天色渐亮，密室里的灯光依旧稳定。屏幕上不断跳动着数据流，苏瑶的眼睛有些发涩，但她没眨一下。
第三次尝试开始。
程序缓慢渗透，穿过两层伪装节点，终于触达核心路由。她迅速复制了一份舱室分布图，还没来得及查看内容，警报突然响起。
“检测到外部入侵反制！”系统提示弹出。
苏瑶立刻切断连接，清除所有痕迹。但就在断开前的最后一秒，她截到了一张模糊的舱内画面。
一个孩子蜷缩在角落，身上盖着旧毯子，脸看不清，但衣服的颜色和款式——正是五宝常穿的那件。
厉霆琛看到了。
他一把抓起通讯器，声音冷得像冰：“通知海上小组，准备接应方案。我要知道那艘船接下来每一秒的动向。”
苏瑶盯着那张截图，手指微微发抖。她知道不能再等了。
“他们已经在转移了。”她说，“我们必须跟上去。”
厉霆琛看着她，眼神复杂。
“你想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