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把旧笔记本塞进包里时，天刚亮透。五宝还在睡，呼吸均匀。她轻手轻脚走到厨房，烧水煮粥，锅盖刚掀开一条缝，大宝就光着脚丫站在了门口。
“妈妈，我们要去哪？”
“买菜。”她舀了一勺米进锅，“今天得省着花。”
二宝揉着眼睛蹭过来，鼻子一抽：“有葱味。”
“昨晚陈芳姐送的。”她低头搅粥，“今天不许乱要东西，听见没？”
三宝从她腿边钻过去，伸手去够桌上的草稿纸：“‘母婴之家’……这是我们的店吗？”
“还没定。”她把纸折好收进包，“先买完菜再说。”
四个孩子围成一圈，眼巴巴看着她。五宝这时醒了，哭声从屋里传来。她赶紧进去抱出来，小脸还皱着，一见哥哥姐姐全在，立马咧嘴笑了。
她一手抱着五宝，一手牵着大宝，其余四个排成一串走出楼道。清晨的风卷着落叶打转，她把五宝裹紧了些，往菜市场走。
鱼摊前刚摆上新鲜鲫鱼，摊主是个胖阿姨，正低头刮鳞。苏瑶看了眼价牌，眉头一挑。这价格，买两条就得花掉三分之一预算。
她蹲下问：“鲫鱼怎么卖？”
“二十八一斤。”阿姨头也不抬，“刚到的，活的。”
苏瑶捏了捏口袋里的零钱，正想说便宜点，五宝突然在她怀里扭身，冲摊主咧嘴一笑。
紧接着，大宝悄悄往后退半步，碰了碰二宝的手。
二宝眨眨眼，拉了拉三宝袖子。
四宝轻咳两声。
下一秒，五个声音齐齐响起：“阿姨，便宜点嘛～”
清脆、整齐，像幼儿园合唱。
鱼贩猛地抬头，手里的刮刀“当”地掉进盆里。她愣了两秒，忽然笑出声：“哎哟我的天！五个娃一块儿说话，耳朵都要化了！”
她一把抓过秤盘，捞起两条最大鲫鱼往里一扔：“二十六，不找了！”
苏瑶还没反应过来，她又顺手抓了把葱塞进塑料袋：“送你们！下回带他们再来！”
“这……太谢谢了。”苏瑶抱着鱼，有点发懵。
“谢啥。”阿姨摆摆手，“我闺女要是有这五个兄弟姐妹，做梦都得笑醒。”
她抱着鱼走开两步，五宝在她肩上咯咯笑。大宝仰头看她：“妈妈，我们是不是省钱了？”
“省了。”她点头，心里却有点空落落的。她从没想过，求人能来得这么轻松。
肉摊在转角，排骨挂了一排。老板是个中年男人，脖子上搭条白毛巾，正拿刀剁骨头。苏瑶走过去，问了价，心又沉下去。
“三十八一斤，明码标价。”男人头也不抬，“不要讲价，我这儿不搞虚的。”
她咬了咬唇，抱着五宝转身要走。
二宝突然挣开手，跑回摊前。
“叔叔。”他仰着小脸，从裤兜掏出个草编蚱蜢，“这个能换一根排骨吗？”
男人低头一看，愣住。
那蚱蜢有头有脚，触须卷曲，连翅膀纹路都编得清清楚楚。
他拿起来翻了翻，忽然笑出声：“你编的？”
“嗯。”二宝点头，“妈妈说废草也能变宝贝。”
男人笑得前仰后合，一拍案板：“行！拿走拿走！这手艺，值两根！”
他抄起刀，咔咔两下剁好，装袋递过来：“小师傅，改天教我儿子编一个？”
“可以。”二宝接过，转身小跑回苏瑶身边，把袋子举高，“妈妈，我们有排骨了！”
苏瑶接过，手有点抖。她低头看那草蚱蜢还躺在肉贩案板上，被晨风吹得轻轻晃。
她没再说话，带着五个孩子往回走。路过豆芽摊，老板主动送了一把；鸡蛋摊大妈问都不问，直接塞进两盒：“给孩子补补。”
她道谢，对方摆摆手：“你家娃一来，我这摊子都热闹了。”
走到市场口，一个年轻女人举着手机走过来，笑嘻嘻地说：“大姐，刚才拍你们了，发抖音行吗？”
苏瑶一怔，下意识抱紧五宝：“别……别拍孩子。”
“放心，不露脸。”女人晃了晃手机，“就拍个背影，标题我都想好了——‘五胞胎萌娃砍价记’，保准火。”
她没答应，也没拒绝，抱着孩子快步离开。
回到家，她把鱼和排骨放进冰箱，刚松口气，手机震了一下。
是陈芳发来的消息：“你上热搜了。”
她点开，本地热搜第一赫然写着：“五胞胎萌力砍价，全城心都被化了！”配图是五宝齐声喊话的背影，视频播放量已破百万。
评论炸了。
“这声音是天使下凡吧？”
“二宝拿草蚱蜢换排骨那段我笑了十分钟。”
“求地址！我也想去被萌到！”
“这妈妈一看就不容易，五个娃带成这样，神仙了。”
她往下翻，一条高赞评论写着：“这哪是砍价，这是用可爱支付。”
她盯着屏幕，手指悬在转发键上，迟迟没点下去。
五宝围在桌边画画，大宝用铅笔在纸上写写算算，二宝拿蜡笔涂了个歪歪扭扭的店铺，三宝画了五个小人手拉手，四宝在角落写了“母婴之家”，五宝则把整张纸涂成了粉色。
“妈妈。”五宝抬头，“我们的店是不是快开了？”
“在准备。”她收起手机，走过去看。
“那我要当收银员。”大宝说。
“我负责编小动物。”二宝举手。
“我保护大家。”三宝挺胸。
“我泡茶。”四宝认真说。
“我……我负责可爱！”五宝蹦起来。
她看着五个孩子叽叽喳喳，忽然觉得喉咙发紧。
门外传来敲门声。
她去开门，是个快递员，手里抱着一箱东西。
“苏瑶女士？您的包裹。”
她签收，搬进屋，拆开一看，愣住。
里面是五套小围裙，印着“母婴之家”四个字，底下还绣了五个小人，模样分明是五宝。
没有寄件人。
她翻了翻箱子，最底下压着一张纸条，字迹陌生：
“孩子们值得被全世界温柔以待。”
她捏着纸条站了很久。
五宝围过来，七嘴八舌问是什么。
“礼物。”她把围裙拿出来，“以后去店里，就穿这个。”
“真的吗？”二宝眼睛亮了。
“嗯。”她点头，“我们……真的要开店了。”
五宝欢呼起来，屋里瞬间吵成一片。
她走到窗边，拉开窗帘。阳光照进来，落在那张写着“母婴之家”的草稿纸上。纸角的课程计划已经写满，最上面一行字被她用笔重重圈了起来：
“第一课：如何体面地接受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