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冉冉与陆康平跟在江丹若身后,眼看着她被允许进了病房,眼看着她轻而易举就抱住了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陆承钧,眼中充满了嫉妒与不甘。
她在这里守了那么多天,都得不到进入病房的许可,江丹若却一来就做到了。
甚至,还是在承钧哥哥误会她已经因为他的残疾抛弃他的情况下。
凭什么啊!
她唯一的安慰就是,这只是江丹若单方面的靠近,陆承钧没有回应。
她默默祈祷陆承钧赶紧推开江丹若。
病房中的江丹若却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能进入病房有多难得。
她只觉得男人的态度前所未有的冷淡。
他从没有哪一次像如今这般,在她主动抱他的时候不给予热情回应的。
心中顿时充满了委屈与恐慌,眼泪刷地一下就落下来了。
温热的泪珠落在男人颈侧,像是带着炙热温度,瞬间溶解掉了男人横亘在心头的冰锁,浓郁的思念喷薄而出,与无声落下的泪珠一起,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理智。
终于,在女孩松开手臂,身体也有离开的趋势时,他的身体快过理智,手中的书一丢,双手紧紧地回抱住了他日思夜想的女孩。
被带着药味的熟悉怀抱包围,让江丹若再也克制不住心中的情绪,重新抱紧了陆承钧,哭得更厉害了。
她一边哭,一边控诉他:
“呜呜,陆大哥,你怎么都不给我打电话,你知道我这些天有多担心多害怕吗!”
“我之前来看你,被你爸挡在病房外,还被他威胁必须离开你,不然就让人把我当特务抓走……”
门外的苏冉冉正震惊于陆承钧的反应,下一刻,就听到江丹若毫不避讳地告状。
她愤怒地瞪大眼睛。
这女人怎么这么不讲武德,年前那次她直接告状就算了,如今对陆家长辈,竟然也是如此。
她难道就不怕陆承钧不相信她,与陆家撕破脸后让自己处于非常危险尴尬的境地吗?
江丹若自然是不怕的。
她本就不是受了委屈默默忍受不说的性子,而且潜意识在这方面就对陆承钧充满信心。
果然,陆承钧一听这话,神色立刻严肃起来。
他揽着江丹若,看向门口的陆老爷子和苏冉冉:
“爷爷,你还要在门口看到什么时候?”
江丹若回过头,这才发现陆承钧的爷爷和苏冉冉都站在门口看着他们。
顿时耳根一热,立刻从陆承钧怀里退了出来。
陆康平全程把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见往日里仿佛陷入无尽深渊般越发沉默寡言的孙子,在江丹若来后,就恢复了些鲜活气,心中对这个小姑娘在孙子心中的份量,有了进一步认知。
他也同样听到了江丹若的告状,虽然没全信,却也信了大半。
觉得她能顶着威胁,再次来见陆承钧,可见也是有几分真心的。
对她的不满顿时减少了一些。
“行,老头子先回病房。你们说完话,再把人带过来正式介绍介绍。”
说完,就把病房里的警卫叫走,还替陆承钧关上了病房的门,对一脸不甘地盯着门内的苏冉冉道:
“走吧冉冉,让他们单独说说话。”
苏冉冉只能跟着离开。
病房内便只剩下陆承钧和江丹若两人。
“你被威胁是怎么回事?”陆承钧问。
江丹若便毫无隐瞒地说了当初的所有细节。
陆承钧听完时,已经将对父亲的愤怒压在了心底,满心酸软,只剩下一个念头。
原来她并没有弃他而去。
她担心他,在意他,甚至愿意顶着父亲的威胁,再次冒险过来看他。
先前什么要与她保持距离的想法都被抛到了脑后。
他顺应自己的内心,再次将他的小姑娘揽进怀里,嗓音中带着宠溺与后怕:
“你不该冒险过来的。”
他完全不敢想,她没有他的保护,这一路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他会有多痛苦。
江丹若见他态度正常了,人也好端端的,心下就安定了。
对于被他父亲威胁的事,也没有一定立刻要个说法。
她想起了自己要给他看的惊喜,漂亮的眸子里闪过灵动的光芒,甜声道:
“你闭上眼睛,给你看个东西。”
陆承钧听她这献宝的语气,微微诧异,却是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一阵悉悉索索后,江丹若道:
“睁开眼睛。看!”
眼前的,是两本大红色的硬纸小本。
陆承钧下意识接过,打开其中一本,顿时呼吸一窒。
鲜艳的国徽与繁花似锦的图案映入眼帘,其下写着结婚证三个大字。
然后是几行小字:
陆承钧,性别男,年龄30岁。
江丹若,性别女,年龄19岁。
自愿结婚。经审查符合华国关于婚姻法的结婚规定,特发给此证。
一阵强烈的喜悦袭上心头。
是他们的结婚证。
她在八月一号之前,把他们的结婚证领回来了!
这是他先前做梦也不敢想的最好局面。
出海前,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再等她四年的准备。
然而,紧接着他便听到她言笑晏晏地道:
“有这证书在,就算是你爸也不会对我怎样的。放心吧。”
的确,两人成了夫妻,他父亲再怎么都要顾虑对他和陆家的政治影响,不敢随意给丹若安上罪名。
心头的喜悦悄然褪色,惨淡的现实重新萦绕上来。
陆承钧看向江丹若的目光不由自主带上了几分怀疑。
她究竟是和以前一样,需要他的保护,还是真心想和他成为夫妻?
这结婚证,她到底有几分是出于自愿?
若是以前,他是不会深究的。
但如今他却做不到不深究。
“这结婚证什么时候去领的?”
他面上若无其事地询问,仿佛只是随口关心。
江丹若也没察觉出异样:
“十九号呀。”
果然是在受到他父亲威胁之后。
陆承钧心上迎来重击。
“那你知道我如今的情况吗?”他继续问。
江丹若有些疑惑他为什么这么问,还是诚实地点点头。
“知道。”
“什么时候知道的?”
江丹若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的反应不太对劲,但还没想明白他为什么并不像她预料中那样高兴。
“四天前,齐思贤同志告诉我的。”
陆承钧的内心被悲凉淹没。
她果然是在领证之后才知道他残疾的消息的。
那么,她即使后悔也没有反悔的余地。
“你走吧,不要再来了。”他的语气骤然变得冰冷。
他不习惯以孱弱的模样面对世人。
尤其不能忍受让她看到他如今连下床都要靠警卫搀扶的狼狈。
先前他得知她因此放弃他的时候,他心如死灰,已经打算好从此退出她的人生。
如今,理智回归,在无法更改的残酷现实面前,他依旧觉得应该维持最初的决定。
她年纪太小了,根本不懂以后和一个双腿残疾的男人一起生活意味着什么。
他不想将来看到她嫌弃厌恶的目光,不想听她说后悔。
那是他绝对无法承受的沉重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