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山路陡，要开慢点，前面就是青山村了。”
李志扬骑着摩托车，载着陈礼洋，李青霞则坐在另一位好心村民（临时雇用的向导）的摩托车后座上，三辆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前行。
独山市，青山村。
青山村，村里大多姓李。往上数几代，总能找到一个共同的祖宗，因此家家户户都多少沾点亲。
李志扬当初遇到这对夫妻时，本意只是想安慰一下他们，实在不行就带他们象征性地找一找，哪怕希望渺茫，至少能让他们的心灵得到些许慰藉。
但是，当那只泛着微光的纸鹤，在他面前无视地形、坚定不移地朝着一个方向飞去时，李志扬所有的怀疑都被彻底粉碎了。
要不是亲眼看着这纸鹤当着自己的面起飞、引路，他到现在都不敢相信世界上还有这么神奇的东西！这对夫妇说的都是真的！这世界上真的有高人！
那……是不是也真的有鬼呢？如果真的有的话……他真想见一见自己的父亲......
李志扬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辅警制服上的编号——x。
那个“x”前缀，像一道无形的界限。
如果可以，他多么希望能去掉这个字母，成为一名像他父亲那样，拥有完整执法权、能够真正惩恶扬善的人民警察。
陈礼洋夫妇尽管之前已经相信了谢大师的话，但亲眼见到纸鹤如此神异，心中的希望之火燃烧得更加炽烈。
他们一定能找回儿子的！
五年的煎熬与期盼，即将迎来终点，一种混合着激动、忐忑和巨大希望的情绪充斥在胸间。
三人跟着纸鹤到达青山村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暮色中，纸鹤周身散发出的一圈柔和荧光显得格外醒目。
纸鹤最终悬浮在一户低矮的土坯房上空，微微颤动，不再前进。
这正是李根三的家。
低矮的土坯房像一头疲惫的野兽，匍匐在山村的阴影里。歪斜的烟囱不再冒烟，只有几扇小窗透出昏黄微弱的光，勉强勾勒出房子的轮廓。
走到李根三家那扇薄木板门前，李志扬深吸一口气，山间夜晚的冷冽空气灌入肺腑，让他因紧张而发热的头脑稍微冷静。他示意陈礼洋和李青霞躲到屋旁一棵老槐树的浓重阴影里，那对夫妻紧紧依偎着，如同惊弓之鸟，眼睛死死盯着那扇门，仿佛能穿透木板，看到他们魂牵梦绕的身影。
“笃、笃、笃。”李志扬抬手敲门，指节叩在粗糙木门上的声音，在寂静的山村里显得格外清晰。
过了一会儿，门“吱呀”一声拉开一条缝。李根三那张被山风和岁月刻满沟壑、黝黑而警惕的脸探了出来。
屋里劣质烟草和饭菜混杂的气味飘了出来。
“谁啊？”他的声音干涩，带着被打扰的不耐。
“老乡，我是派出所来查户口的，姓李。”
李志扬亮了一下证件，语气尽量平和，“跟你打听个事儿，我听说你家几年前……是不是添了个男孩？”
李根三的眼神瞬间闪烁了一下，像受惊的老鼠，飞快地扫过李志扬的脸，然后牢牢钉在脚下的地面上。
“没有的事！”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刻意的强硬，“警察同志，你搞错了！我就一个儿子，亲生的！在屋里睡觉呢！”
‘他在撒谎。’
李志扬心里瞬间断定。
那种下意识回避对视、肢体僵硬、以及过分急促的否认，几乎是把“心虚”两个字写在了脸上。
他甚至能感觉到李根三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混合着紧张、算计和一丝蛮横的气息。
李志扬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失望和歉意：“哦，那可能真是我们信息有误，搞错了。不好意思啊老乡，这么晚打扰你了。”他一边说着，一边自然地后退，仿佛真的要离开。
李根三看着他的背影，明显松了一口气，嘴里嘟囔着“没事没事”，迅速关上了门，还传来了插上门闩的“咔哒”声。
李志扬没有走远。
他借着夜色和房屋的阴影，悄无声息地猫到了屋后。
这里的空气瞬间变得浑浊，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酸臭和粪污气味扑面而来，源自于那个靠在屋后墙根的低矮窝棚——猪圈。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靠近，目光穿透木栏的缝隙，向里望去。
仅仅一眼，李志扬感觉全身的血液“轰”的一声全都冲上了头顶！
猪圈内部昏暗肮脏，几头黑猪在角落里哼唧着。
然而，在猪圈最深处、最阴暗的角落，一个瘦小得几乎只剩下一把骨头的孩子，蜷缩在那里！
借着远处窗户透来的微弱余光，李志扬能看到孩子身上挂着几乎不能称之为衣服的破碎布条，裸露的皮肤上满是污垢和疑似鞭挞的旧痕。
而最刺眼的，是孩子细瘦脖颈上套着的那一个粗糙的铁环，一根小指粗的冰冷铁链，像拴牲口一样，另一头牢牢地锁在坚固的猪圈栏杆上！
孩子一动不动，仿佛已经习惯了这种非人的禁锢，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他还活着。
他的脚边，放着一个豁了口的破碗，里面是些看不清颜色的、与猪食无异的糊状物。
这他妈的简直是畜生！
一股无法抑制的怒火如同火山喷发，瞬间淹没了李志扬所有的理智和顾忌！什么程序，什么策略，全都被这人间惨状烧得一干二净！
他左右一看，视线锁定在靠在墙边的一把砍柴斧上。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抄起斧头，翻身就跃进猪圈！
恶臭和苍蝇瞬间包围了他，但他浑然不觉。
他冲到孩子身边，看着那根冰冷的锁链，眼睛赤红。
“铛！”
他用尽全力，斧刃狠狠砍在铁链与栏杆的连接处，火星四溅！
“铛！铛！铛！”
他像疯了一样，一下又一下地猛砸，巨大的撞击声在寂静的后院显得无比刺耳。
斧刃与铁链的每一次碰撞，都迸发出刺眼的火星，在这昏暗的后院里炸开一团团转瞬即逝的光亮。
李志扬双臂的肌肉已因过度发力而剧烈颤抖，虎口被震得发麻，但他不敢停，也不能停！每一秒，那孩子被铁链锁住的画面都在灼烧他的神经。
他死死咬着牙，将所有愤怒与力量都倾注在每一次劈砍中。
劈砍铁链的巨大声响惊动了屋里头的人。
“谁？！谁在后面！” 屋里传来李根三惊怒的吼声和急促的脚步声。
“咔嚓！”
铁链终于应声而断！
李志扬扔下斧头，双手颤抖着，想去抱那个被惊醒、吓得瑟瑟发抖、眼神空洞的孩子。
几乎就在同时，“砰”的一声，后院那扇薄木门被人从里面狠狠踹开！李根三提着裤子冲了出来，睡眼惺忪瞬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粉碎，转而化为滔天怒火！
“日你先人板板！敢偷老子的娃儿！”他目眦欲裂，如同被激怒的野兽，嘶吼着扑了上来，一拳就砸向李志扬的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