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海无声震荡，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道名字亮起的瞬间，都像是灵魂深处被刻下烙印。吴浩的视线逐渐模糊，但他仍死死盯着那根主链，仿佛要看穿它背后的真相。
就在窒息感即将吞噬意识的一瞬，他听见了一声低语——来自识海深处，来自沙盘圆盘残存的微光。
锁链收紧的瞬间，吴浩感觉脖子像是被铁箍勒住，呼吸一滞。他想动，四肢却被无形的力量钉在原地。眼前那根刻着“吴晨曦”三个字的黑链猛地爆开一道裂痕，随即再生，速度比刚才更快。
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嘴里散开。这一疼让他清醒了一瞬，识海里那个沉寂的沙盘圆盘终于颤了一下，缓缓浮现出来。光晕扩散，投出一幅画面——初代剑尊站在星海尽头，手握冰魄剑，一剑斩向横贯天际的巨大锁链。那一剑没有怒吼，也没有气势爆发，只是平静地落下，却让整片星空都震了一震。
画面刚出，空中锁链突然剧烈抖动，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了。紧接着，原本虚幻的链条开始凝实，一根接一根从虚空里钻出来，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名字，每一个都在闪烁后熄灭。吴浩看见自己的名字亮起时，胸口像被重锤砸了一下。
主链直扑他咽喉而来。
就在这时，一道青影冲上半空。
吴晨曦跃起的同时，手中凝聚出一把通体泛着微光的巨剑。剑身一半洁白如雪，一半漆黑似墨，正是她以噬魂剑体吸收善念与罪痕融合而成的因果巨剑。她没喊也没叫，手腕一翻，剑刃劈下。
“铛！”
火星四溅。
锁链崩断三环，但断口处立刻涌出新的黑丝，迅速补全。吴晨曦落地踉跄一步，膝盖差点跪地，她撑住剑柄才稳住身体。额头冷汗滑进眼睛，火辣辣地疼。
“哥！”她抬头，“还能动吗？”
吴浩喉咙发紧，只能微微点头。
他知道这锁不是普通的束缚，而是命运层面的裁定。一旦被缠住，连沙盘都无法推演脱身之法。可现在圆盘刚启动一轮记忆回溯，正处于冷却状态，短时间内无法再次激活。
吴晨曦喘了口气，双手握剑再度冲上去。
这一次她不再追求斩断整条主链，而是瞄准其中一段正在重组的节点猛劈。剑落之处，锁链扭曲抽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可她刚退后两步，断裂的部分又重新连接，甚至比之前更粗。
“不行……这样下去没完没了。”她靠在祭坛边缘，手指发抖。因果巨剑表面出现细小裂纹，那是反噬的征兆。
就在她几乎撑不住的时候，一道寒流从侧方席卷而来。
玄冰螭出现在半空，双臂展开，掌心朝下。极北暴风雪凭空降临，寒潮如刀般扫过新生的锁链。那些还在蠕动的黑线瞬间结冰，动作停滞。她的身形模糊了一瞬，龙形轮廓在风雪中若隐若现，一声低沉的龙吟震动空间。
吴浩盯着她，眼神复杂。
这个从他右臂裂解而出的存在，本是被污染的剑意化身，带着怨恨和执念。可此刻她的眼神清明，红泪痣微微发亮，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迟疑。
她不是来杀他的。
她是来救他的。
吴晨曦抓住机会，再次挥剑。这一击她把全身力气都压了进去，剑锋顺着冰层切入，将冻结的锁链从中剖开。断裂的链条在空中挣扎几下，最终化作灰烬飘散。
吴浩感到脖子上的压力骤然消失，整个人向前一倾，单膝跪地。他扶住地面，大口喘气，右臂伤口还在渗血，衣服已经被染红一片。
“结束了？”吴晨曦回头问。
没人回答。
星海之门中央，那道幽深缝隙越扩越大，里面浮现出一座模糊的囚笼虚影。栏杆由无数纠缠的记忆片段组成，隐约能看到有人影在里面走动，姿势僵硬，像是被困了很久。
沙盘圆盘自动转向那个方向，轻轻震动了一下。
吴浩抬手按住它，阻止其继续运转。他知道再用一次推演，代价可能是十年寿元，也可能是彻底失去对沙盘的掌控。而现在，他已经没有余力承受更多损耗。
“还没完。”他说，“这只是开始。”
吴晨曦走到他身边蹲下，看了眼自己手臂上新浮现的黑色纹路。这次比上次更深，一直蔓延到肩膀下方。她皱了皱眉，但没说什么。
玄冰螭缓缓落地，站在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风停了，她身上的寒气却没有散去，反而在脚边凝成一圈霜环。她看着吴浩，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只是低下头。
三人静立原地。
远处，星海深处传来一阵沉闷的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祭坛周围的冰晶折射着微光，映出他们疲惫的身影。谁都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吴浩忽然察觉到一丝异样。
他低头看向沙盘圆盘，发现边缘有一道之前没有的裂痕。很细，几乎看不见，但确实存在。他记得清楚，上一次使用后虽然耗力极大，但圆盘本身并未受损。
除非……
“你们有没有觉得，”他声音低沉，“刚才那锁链，不完全是冲我们来的？”
吴晨曦一愣：“什么意思？”
“它更像是在试探。”他说，“试探沙盘能不能再动。”
空气安静了几秒。
玄冰螭忽然抬头，望向星海中央的裂缝。她的眼神变了，不再是刚才那种克制的冷静，而是透出一丝惊觉。
“不对。”她开口，声音很轻，“它不是要困住你。”
“它是想引你用沙盘。”
话音未落，裂缝中的囚笼虚影突然清晰了一瞬。里面的人影转过身，面容赫然是吴浩的模样。可那双眼睛是全黑的，嘴角挂着诡异的笑。
吴浩瞳孔一缩。
他知道那是谁。
那是被神尊残念篡改后的“弑神者”记忆体，是他最不愿面对的那一部分自己。而此刻，对方正透过囚笼盯着他，仿佛在等待他主动踏入。
吴晨曦握紧了剑。
“别看。”她说，“那是陷阱。”
玄冰螭往前走了一步，挡在吴浩面前。她的背影很瘦，却站得很稳。
“我不确定我能挡住多少次。”她说，“但只要你别碰沙盘，我就还能压住这些锁链。”
吴浩没说话。
他知道她们说得对。可他也知道，如果不靠沙盘推演，他们根本找不到破解记忆囚笼的方法。真正的选择从来不是安全或危险，而是救一人，还是救所有人。
他慢慢把手从圆盘上移开。
然后站起身。
“我不碰它。”他说，“至少现在不会。”
他看向吴晨曦：“但你要答应我，如果我哪天开始说胡话，或者做出不像我的事，你就动手。别管我是谁，别管是不是亲哥。”
吴晨曦脸色变了：“你说什么傻话？”
“我不是开玩笑。”他盯着她，“有些东西一旦入心，连我自己都拦不住。”
玄冰螭转过头，看了他一眼。那一眼里有痛，也有明白。
她知道他在怕什么。
怕有一天，他会变成那个囚笼里的影子。
风又起了。
祭坛边缘的冰晶开始碎裂，发出细微的咔嚓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