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过雕花窗棂,在议事厅的青砖地上投下菱形光斑,像一块块被切割的金箔。萧逸风立于光斑边缘,青衫上的露水尚未干透,那是他清晨在院中踱步时沾的——整整一个时辰,他都在听着议事厅内隐约传来的争执声,如同听着一场决定江湖命运的拉锯战。
“盟主,依属下看,不如打个赌。”影堂堂主突然打破沉默,他指尖把玩着枚透骨钉,寒光在烛火下流转,“让萧先生传信林羽,就说我盟会愿出三百影卫,配合义军劫下洛阳的粮草。若成了,便按协议合作;若败了……”他顿了顿,声音冷得像冰,“从此江湖盟会与义军,井水不犯河水。”
白发秦老堂主刚要反驳,负责药材生意的李舵主突然开口:“我附议。洛阳那批粮草里,有我们盟会在江南的五十车药材,若是能夺回来,至少能救三州的疫病百姓。”他说着,将一本账册拍在案上,“这是叛军近半年劫掠的江湖产业清单,光当铺就占了十七家,再拖下去,盟会的家底都要被掏空了!”
账册在众人手中传阅,每翻过一页,厅内的呼吸声便沉重一分。当传到黑劲装堂主手中时,他猛地将账册摔在地上,怒吼道:“够了!秦老鬼你自己看看,你太行分舵的铁矿被叛军占了三个月,再不去抢回来,那些熔炉都要被他们拆了炼兵器!”
秦老堂主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攥着胡须的手微微颤抖。萧逸风适时弯腰拾起账册,指尖点在其中一页:“诸位请看,这是叛军囤积在徐州的火药,足足三千石。若他们用这些火药炸开苍莽山的山门……”
“他们敢!”白眉盟主猛地一拍案,檀木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苍莽山是我盟会根基,谁也别想动!”他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萧逸风身上,“萧先生,告诉林羽,三日后洛阳渡口,我盟会的‘黑鹰旗’会准时出现。但有一条——”他声音陡然转厉,“若义军敢耍花样,我江湖盟会的剑,可不认什么合作协议!”
萧逸风长舒一口气,拱手作揖时,青衫下摆扫过地面的光斑,漾起细碎的金芒:“盟主放心,林将军定会以诚心相待。”
“不必说这些虚的。”影堂堂主突然起身,面罩下的眼睛闪过一丝狡黠,“让林羽亲自来。要合作,总得让我们见见这位能搅动风云的义军首领吧?”
此言一出,厅内顿时安静。让一方主帅深入江湖盟会的地盘,无异于以身犯险。萧逸风心中一紧,刚要开口,白眉盟主已沉声道:“影堂主此言有理。若林将军连这点胆识都没有,何谈平叛大业?”
萧逸风望着众人眼中的审视,突然笑了:“好!我这就传信林将军,三日后,他必到洛阳渡口。”他心中清楚,林羽绝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用一场会面换江湖盟会的倾力相助,值!
消息传出苍莽山时,林羽正在徐州城外勘察地形。接过信鸽传来的纸条,他将其在火上点燃,灰烬随风飘散在麦田里:“告诉萧先生,三日后辰时,我带十骑,准时到洛阳渡口。”
王将军急道:“将军!江湖人诡谲难测,您怎能亲身犯险?”
林羽翻身上马,玄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越是诡谲,越要显露诚意。你带五千精兵,埋伏在渡口三里外的芦苇荡,见黑鹰旗升起,便按兵不动;若见信号箭……”他顿了顿,声音冷硬如铁,“便踏平洛阳渡口。”
三日后的洛阳渡口,晨雾弥漫。萧逸风立在船头,望着远处驶来的乌篷船——船头立着个玄甲将军,身后只跟着十名骑士,正是林羽。
“林将军果然守信。”白眉盟主的画舫缓缓靠近,他立于船头,手中握着杆黑鹰旗,“可敢随我上舫一叙?”
林羽解下腰间长枪,扔给身后骑士:“有何不敢?”
画舫内,酒香与茶香交织。林羽与白眉盟主相对而坐,中间隔着张棋盘。盟主执黑,林羽执白,落子声清脆如玉石相击。
“林将军可知,昨日有三位堂主带了三百死士,就藏在渡口的芦苇里?”盟主落下一子,黑子将白子逼得无路可退。
林羽指尖捻起白子,轻轻落在棋盘角落,瞬间盘活全局:“盟主可知,我身后十骑,个个能在十步内取人首级?”
两人对视一眼,突然放声大笑。笑声穿破晨雾,惊飞了芦苇荡中的水鸟。
“合作之事,就这么定了!”白眉盟主将黑鹰旗掷向空中,旗面展开的瞬间,远处的芦苇荡里传来整齐的甲叶碰撞声——那是王将军按兵不动的信号。
林羽望着飘扬的黑鹰旗,端起酒盏:“敬盟主,敬江湖盟会,更敬天下苍生。”
酒盏相碰,发出清越的声响。萧逸风立于一旁,看着这两位搅动风云的人物,知道一场席卷天下的风暴,即将在义军与江湖盟会的联手之下,彻底爆发。而这洛阳渡口的晨雾,终将被战火与侠义,烧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