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踏碎晨露,林羽的玄甲上凝着一层白霜,昨夜溅上的血渍已冻成暗红的冰碴。他勒住马缰回望,身后的粮草车队在山道上蜿蜒如长蛇,车辙里的血痕被晨风吹得半干,像条拖在地上的红绸。
“将军,还有十里就到鹰嘴岩了!”赵虎的吼声带着喘息,他断臂的绷带又渗了血,却仍死死攥着缰绳,“弟兄们都快撑不住了……”
林羽抬头望去,东方的天际已泛起鱼肚白,可山道尽头的雾气里,隐约能看见联军的火把——那是衔尾追杀的骑兵,像群闻着血腥味的狼。
“让伤兵上车,能骑马的换着牵缰绳。”林羽扯下腰间的水囊扔过去,“告诉弟兄们,过了鹰嘴岩,就能喝上热粥了。”
话音未落,前方的雾气里突然射出三支冷箭!最前面的马车夫惨叫着坠马,车轮碾过他的身体,发出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有埋伏!”林羽拔刀的瞬间,山道两侧的树丛里窜出数十名联军,滚石如雷般砸下来,正中粮车队列!
“是联军的斥候营!”赵虎怒吼着挥斧劈碎滚石,“他们抄近路绕到前面了!”
粮车被滚石砸得侧翻,麻袋里的糙米撒了一地,混着滚落的人头和断肢,在晨光里泛着惨白。林羽的马被惊得人立而起,他借着马身的掩护射出三箭,箭箭穿喉,却见更多的联军从树丛里涌出来,手中的钩镰枪专挑马腿。
“弃车!”林羽突然嘶吼,声音劈碎晨雾,“能带走多少带多少,其余的——烧!”
士兵们愣了片刻,随即疯了似的解开粮袋往背上扛。赵虎抓起火把,踉跄着冲向侧翻的粮车,火油泼在麻袋上,遇火瞬间燃起熊熊大火。
“将军!您看!”一名士兵指着鹰嘴岩的方向,那里突然升起三柱狼烟,在晨光里笔直如剑。
林羽瞳孔骤缩——是苏烈的信号,营地那边出事了!
“快!冲过鹰嘴岩!”他挥刀劈开迎面扑来的斥候,玄甲上的鳞片被钩镰枪刮得火星四溅,“赵虎,带一半人护粮草先走,我断后!”
“将军!”
“走!”林羽的刀背重重砸在赵虎马臀上,“再磨蹭谁都活不了!”
赵虎含泪策马,带着粮车冲向鹰嘴岩。林羽转身时,联军的骑兵已杀到近前,为首的校尉举着长槊,槊尖还挑着个义军士兵的头颅:“林羽!留下粮草,饶你全尸!”
“呵。”林羽的刀突然反撩,劈开马腹,受惊的战马带着校尉撞向山壁,脑浆溅在岩石上,“想要粮草?问过老子的刀!”
他的身影如旋舞的血蝶,在骑兵阵中穿梭。长刀每一次挥落,都带起漫天血雨,山道狭窄,骑兵无法展开阵型,反倒成了活靶子。可联军的人数越来越多,林羽的手臂渐渐发麻,刀速也慢了下来。
“将军!我们来了!”
晨光里突然冲出一队人马,青衫客的软剑如白蛇出洞,瞬间绞断三名骑兵的咽喉。江湖盟会的死士们如潮水般涌来,钩镰枪与长刀交织,竟将联军骑兵逼退了丈许。
“你怎么来了?”林羽喘着粗气,刀拄在地上支撑着身体。
“盟主说,欠你的人情该还了。”青衫客的剑上滴着血,却笑得坦荡,“再说,这些粮草里,可有我们四成。”
林羽大笑,笑声震落岩缝里的冰碴:“算你们有种!”
两路人马合在一处,如柄锋利的楔子,硬生生凿穿了联军的埋伏。当他们冲到鹰嘴岩顶时,林羽突然勒住马——岩下的山道上,密密麻麻全是联军的步兵,苏烈的人马正被围在核心,苦苦支撑。
“是联军的主力!”赵虎的声音发颤,“他们早就料到我们会走这条路!”
林羽望着岩下的人潮,突然从背上解下那袋最重的糙米,猛地往崖下砸去。麻袋在半空裂开,白花花的米粒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弟兄们!”他的吼声震得崖顶的松树哗哗作响,“看见粮草了吗?冲下去,就能活命!”
苏烈的人马像是突然被注入了力气,他们嘶吼着劈开前方的敌阵,朝着落米的方向猛冲。联军的阵型被这股悍勇冲得松动,青衫客趁机挥剑:“盟会的弟兄,跟我冲!”
林羽最后一个跃下鹰嘴岩,长刀插入一名联军百夫长的胸膛时,他看见朝阳终于挣脱云层,金色的光泼在粮车上,泼在染血的糙米上,也泼在士兵们带血的脸上。
“将军!营地的旗还在!”赵虎指着远处的“义”字旗,那旗帜虽被箭射得千疮百孔,却依旧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林羽突然笑了,血沫从嘴角溢出,却挡不住眼里的亮。他挥刀指向旗的方向:“回家!”
联军的尸体在山道上堆成了墙,粮车碾过他们的尸身,发出沉闷的声响。林羽的玄甲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却依旧挺直着脊梁,像根钉在地上的铁桩。
当第一缕炊烟从义军营地升起时,林羽终于看见苏烈带着伤兵在寨门处等候。他翻身下马,腿一软差点摔倒,却被苏烈死死扶住。
“将军,粥……粥快熬好了。”苏烈的声音哽咽,眼眶通红。
林羽望着寨门内忙碌的身影,望着那些正在卸粮的士兵,突然觉得眼皮重得抬不起来。他靠在苏烈肩上,闻着远处飘来的米粥香,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
这一路的血与火,终究没有白付。
而鹰嘴岩下,联军校尉正踩着满地的米粒,望着义军营地的方向咬牙切齿。他身后的传令兵匆匆赶来:“将军,盟主有令,让您撤回主营,准备……”
“撤个屁!”校尉一脚踹翻传令兵,槊尖指着那面“义”字旗,“没看见吗?他们抢了我们的粮!这口气,老子咽不下!”
晨雾散尽,阳光如金。义军营地的炊烟与联军的旌旗遥遥相对,空气中弥漫着米粥香与血腥味,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这平静的晨光里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