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别院,不似庄园那般静谧低调,也不像其他别墅那般豪华庄严,一条碎石铺就的小道贯穿整个院子,一座凉亭屹立在左边一棵银杏大树下,几支葡萄枝盘根错节相互交织顺绳子攀爬往上。
道路右边数不尽的花草绿植,昏黄的路灯照亮它们,使它们在雪夜中也不失生机。
今日苏家格外安静低调,正中间房子里,唯有正厅有亮灯。
苏之玲一身素白长裙坐在沙发上,四面站着几十个人,有男有女,他们用面具掩盖真容,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形如傀儡般没有情绪。
“苏小姐,他们已经在回来的路上,应该不出十分钟就能把您要的人带回来,现在天色也不早了,何不明天再说,今夜先好好休息。”
一旁顶着半边面具的男人,嗓音细软,弯腰在苏之玲身旁轻语,手中摇晃的铃铛,叮叮当当。
苏之玲指尖摩挲手中茶杯,眼中神色晦暗不明:“你确定他们两个可以把人悄悄带来?”
“自然,他们从白天观察到晚上,那聂凌希睡得很死,就算是被人就这么杀死,她也是不会知道的,就跟当年一样。”男人眼中是绝对的自信,单手落在苏之玲肩头:“苏小姐,您要相信人家。”
苏之玲拍开他的手,睨他一眼:“你还有脸说当年?如果当年她死了,现在你们去抓的又是谁?”
男人捂住手背,撇了撇嘴:“苏小姐,如果当年失败了,那您就没有问题吗?那药,可是您亲自送上去的。”
苏之玲微愣,眼眸微垂,藏匿许久的记忆在脑中回荡。
“凌希姐姐,喝牛奶,对身体好。”
那年她五岁,是被聂凌希从苏家地牢救出来养在身边的小孩儿,走哪带哪,聂凌希对她从不设防,对她不算无理的要求全部满足,几乎把她当亲妹妹对待。
可是,在她需要借聂凌希势力拿回苏家的时候,她拒绝了自己。
那时,仇恨将她双眼蒙蔽,促使她与别人做了交易,毁掉聂凌希,她就能拿回苏家,并能得到更多。
这么多年过去,苏之玲以为不会再有人提起,可黑羽金强的突然死亡,RY奥贝克的惨死,还有近期网络上疯传的名字,都让她心慌。
她让人去查名字的源头,当看到传回来关于聂凌希的照片,那容貌与记忆中不一样,可笑起来的眼睛又有几分相似。
所以苏之玲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故技重施对此刻的聂凌希下手,她不想好不容易拿到手的东西再被毁掉,而且她也知道,如果那是真的聂凌希,死了两个,那下一个就很有可能是自己。
那先下手为强,没有错。
男人见她不说话,绕到她身后,伸手轻轻捏了捏她肩膀,声音温柔:“苏姐姐,你在紧张什么,她如果是真的还活着,你指望她隐姓埋名十五年能成就什么?
当初她是天才又怎样,那也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画痴,靠关系坐上那个佣兵头头的位置,现在能有什么区别,还能把我们都杀了?要是能,能被轻易下毒吗?”
苏之玲抬头看着他,伸手触摸上他半边冰冷的面具,眸中闪过一丝温柔:“你把她看得太轻了。”
说罢,手上一个用力打掉他脸上面具。
男人惊呼一声捂住脸蹲下,眼中满是惊慌,可手就那么大,怎么也遮不住贯穿半张脸的伤疤。
“她是画痴,但你也别忘了,她濒死前要你半条命的事情,”苏之玲说着站起身,低眸凝望:“没记错,她的一只手还被捡走来着,我一直没问,你给谁了。”
男人捡起面具戴上,嘴角带笑,嘴里发出咯咯咯的笑:“当然是给了想要她,又得不到的人了,呵呵。”
苏之玲薄唇轻抿,脑中闪过当年一个经常躲在聂凌希身后的男孩影子。
这时,扛着黑色麻袋的人被保镖带进来。
砰的一声,麻袋被丢在地上,血顺势蔓延地面。
苏之玲眉心微蹙,血腥味让人犯恶心:“你把她杀了?我不是让你们把她带回来就好了吗?”
“带回来也是杀,早杀晚杀有什么区别?”
她声线不辨男女。
苏之玲抬眸望去时,正要发怒,她抬手摘下面具,一把丢了过去。
苏之玲侧身躲过。
下一秒,聂凌希手持黑色手枪抵在她额头中心,嘴角带笑,黑黝黝的瞳孔倒映出苏之玲这张略带英气的容颜:“好久不见,玲儿。”
苏之玲瞳孔一颤,直直盯着她。
其余人面色大变,纷纷聚拢,将聂凌希两人包围在中间。
男人站在苏之玲身后,下意识喊道:“你敢开枪,下一秒你就能成为筛子!”
聂凌希余光扫过他,轻笑道:“你还是跟从前一样,蠢笨无知,我敢直接暴露,你觉得我会没有后手吗?”
话落霎那,院外无数白光乍现,宛如天光大亮,闪烁的红色灯光,依稀可以看到藏在夜色中的人影,数不尽,看不清。
男人一愣,没料到聂凌希会这样。
苏之玲却镇定很多,视线扫过她完整的右手,眸中带笑,不是嘲讽,似感到惊喜:“虽然不知道你怎么活的,但凌希姐姐,看到你完整地站在面前,我很开心。”
听着这声姐姐,聂凌希的手不由攥紧,眸色发冷。
那年她二十五,苏之玲五岁,如今自己十九,她三十,明明差别那么多,可聂凌希却能看到她皮囊下那抹藏匿许久的疲惫。
聂凌希闭了闭眼,伸手抓住她脖颈,一颗子弹射进想要上前的男人腿上。
惨叫声传遍房子的整个角落。
苏之玲吓得身体一抖,连挣扎都不敢,她能感觉到,面前这个聂凌希跟从前认识的不一样。
呼吸变得急促,苏之玲双手渐渐失去力气,身体的本能驱使她去挣扎。
聂凌希看着她这样,眼眶一瞬猩红:“为什么,要背叛我?”
这话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苏之玲听得心口刺痛,眼泪止不住往下掉,一字一句想要解释:“我,想,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