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柳儿一直盯着她,没漏过一丝动静。
她等的就是这一刻。
“我说错了吗?”
她歪着头,语气轻佻。
“你娘害死一个夫君,还不够?现在连陆将军都搭进去了!”
“你知道他是谁吗?大齐的脊梁!他一死,多少人得哭?多少家得破?全因为你娘!”
“你胡说!你胡说!你胡说!”
沅沅终于崩溃了。
她猛地扑上前去,小脑袋用力撞向袁柳儿的腿。
可这一次,袁柳儿早有准备。
她轻巧地一侧身,脚尖一转,整个人向后跳开一步。
“哎哟哟,小废物,你还想玩这招?”
她抱着胳膊,冷笑出声。
“上回被你撞了膝盖,我记了整整一年。”
她抬起一只脚,故意在空中晃了晃。
“你这点小把戏,早看透了。”
沅沅打架那事,袁柳儿早就听人说了。
今天特地跑来,可不是为了偶遇,而是早就打听好了她的动向,专程在这佛堂外等着。
就是为了戳她的心窝子。
果然,这丫头还是老样子,一点就炸。
野孩子就是野孩子,脾气冲,嘴上不饶人,动不动就动手。
袁柳儿在心里冷冷地想着。
没教养,不懂规矩,一点小事就上蹿下跳,真是陆家的耻辱。
“陆沅沅,你拜佛求你爹平安有用吗?”
袁柳儿掸了掸斗篷上的尘土,继续说道。
“不如求皇上,让你娘早点解脱。”
“等你爹死讯一到,皇上肯定大发雷霆,你娘到时候能落个全尸就烧高香了。”
“你要是真念着你那个命硬的娘,就好好磕头,求佛祖让她走得少受点罪。”
袁柳儿说完,笑得前仰后合。
而沅沅站在原地,浑身发抖,脸色苍白如纸。
话说完了,她也不屑跟这小丫头多费唇舌,转身就准备离开。
几个丫鬟见状,连忙低眉顺眼地跟在后头。
沅沅气得脸通红。
她猛地冲着袁柳儿的背影大喊。
“你一天到晚编排我娘,背后说尽坏话,搬弄是非,真正作恶的人是你!老天有眼,要遭报应,该是你先倒大霉!你等着瞧吧,报应迟早会来!”
话刚落音,“啪!”一声清脆的响声在青石小径上炸开。
袁柳儿脚下一空,原本踏着的青石板,不知怎的竟突然塌陷了半块。
她走得正顺,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扑倒。
要不是旁边张昕悦反应极快,用力一拉,她这脸就得结结实实拍在地上。
袁柳儿喘着气,下意识地抬头,慌乱地往沅沅那边看去。
沅沅也愣了一下。
可转瞬之间,她便瞪大了眼,扬起小脸。
“瞧见没?我说了你会遭报应吧!老天爷都听到了,才不会让坏人逍遥自在!”
沅沅朝袁柳儿重重一哼,一甩袖子,转身便走。
她三两下便冲到了府门前,爬上马车。
得赶紧回去,问清楚,爹到底出事没有?
袁柳儿僵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可她脚刚一落地,一阵钻心的疼猛地从脚踝窜上来。
张昕悦几个丫鬟连忙上前扶住她。
“袁姐姐,您先别动,别动!咱们慢慢走……您方才在佛前乱说话,怕是……怕是冲撞了神明,这才……”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袁柳儿一个眼刀狠狠甩过去。
张昕悦立马闭嘴。
“琳琅!琳琅!快过来扶夫人!别愣着!去请大夫!立刻!马上!跑着去!别耽误一刻!”
可袁柳儿还不算完,她坐在石凳上,瞪着身旁几个丫鬟。
“你们都听好了!洛锦歌就是个克夫的灾星!她进府没几年,相公就病倒,家宅不宁!别说在佛前,就是在玉皇大帝面前,我也这么说!我不怕她,更不怕报应!”
“今天的事,谁敢出去乱传一句,嚼舌根,说三道四,我扒了你们的皮!打断你们的腿!让你们一辈子别想在府里抬起头来!听清楚没有?!”
张昕悦几人缩着脖子,连声应“是”。
沅沅嘴里不停地催促着。
“快点!再快点!赶在天黑之前一定要到!”
车夫被她那急切的模样吓得不敢怠慢,扬起鞭子狠狠抽了几下马背。
一到门口,她直接从车上蹦下来,小短腿撒开就往里冲。
“娘!娘!”
洛锦歌刚出门,一把接住扑过来的她。
“为何跑得这么急?”
她蹲下身,伸手揽住女儿的小身子。
掌心刚触到她的皮肤,就察觉出不对劲。
这孩子浑身都在发抖,倒像是被吓着了。
她皱眉,下意识伸手去擦沅沅额上的汗。
可沅沅一句话冲口而出,吓得她手都僵了。
“娘……我碰到袁柳儿了。她说,爹在边关……有危险!”
说完后,她紧紧抱住娘亲的脖子。
洛锦歌手一僵。
“真、真的吗?”
沅沅眨巴着眼,一脸懵。
她不懂什么是边关,也不懂什么是危险。
不过是听袁柳儿一说,立马跑回来问娘。
洛锦歌看着她那双迷茫的眼睛,心里顿时明白。
这孩子,和自己一样,怕得不行。
洛锦歌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后背。
她没说话,只轻轻拉住沅沅的手,转身往三房院子走去。
别人或许不知情,但陆宴辞肯定知道内情。
他是府中唯一的长辈,也是唯一与军营还有联络的人。
洛锦歌早就察觉,有些事,瞒得再紧,也逃不过他的掌心。
果然,陆宴辞正坐在院中,手里攥着一封纸。
光是看一眼,洛锦歌的心就沉了半截。
她快步上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三哥!求你了,告诉我,我夫君……他还活着吗?”
她仰着头,目光直直地望着陆宴辞。
陆宴辞吓了一跳,急忙伸手去扶。
“快起来!别这样!”
他想拉她起来,可她跪得太稳,陆宴辞只好蹲下身。
“别跪了,这事……我也不好受。”
他身后的卫氏也赶忙上前,一左一右把她拉起来,扶到对面坐下。
“锦歌,别急,先坐下,喝口茶,咱们慢慢说。”
陆宴辞把那封纸推到她面前,是边关来的急报。
“边关传回消息,说四弟……被宣王军围在了城里。”
陆宴辞不敢直视洛锦歌的眼睛,只低头盯着那封信。
“送去的军粮,半道全被人截了。”
“现在他困在营地,出不去,也接不到补给。”
“最近天开始下雪,士兵们没厚衣裳,冻的冻,病的病……还有人,没了。”
他说完,洛锦歌一把抓过信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