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养心殿。
殿内的烛火被剪得只剩下豆大一点,将温明谦那张蜡黄的脸,映得如同地府里的恶鬼。
他瘦得不成样子了,龙袍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
可是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却燃烧着一种亢奋而病态的光。
“小德子。”
他声音沙哑地叫了一声。
一个身影从殿角的阴影里溜了出来,弓着身子。
那是个面容白净,眼神却有些阴鸷的太监。
“奴才在。”
温明谦盯着他,脸上扯出一个扭曲的笑。
“你在北狄待过几年,是吧?”
小德子身子颤了一下,头埋得更低了。
“回陛下,是……是被他们抓走的,后来好不容易才逃回来的……”
“逃?”
温明谦笑了起来,笑声尖锐得像是用指甲划过铜镜。
小德子猛地抬头,脸上血色尽失,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
“陛下饶命!陛下明鉴!奴才对大启,对陛下的忠心,天地可表啊!”
温明谦摆摆手,示意他别再这么装模作样地演了。
“起来吧。”
他这声音突然就变得特别平静,让人心里直发毛。
温明谦从龙案上拿起一份早就写好的明黄色卷轴,直接就扔到小德子跟前。
“把这个,拿去给你的老主子,北狄的赫连可汗。”
小德子看着地上的东西,连呼吸都停了。
那上面刺目的朱砂红印,是传国玉玺的印记。
小德子哪敢去捡啊。
“怎么,不敢?”温明谦的声音幽幽传来。
小德子就跟筛糠似的,浑身抖个不停。
“奴才……奴才不敢……”
“朕让你去,你就得去。”温明谦缓缓道,“告诉赫连,只要他现在出兵……”
他停顿了一下,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
“云州、朔州、代州、蔚州、应州,这五个州,朕就割给他了。”
小德子的眼睛猛地睁大,满是不可置信。
那可是大启朝的北方屏障!
“朕要是丢了这江山,那宁可把它扔给狼,也绝不能便宜了那帮乱臣贼子。”
“你去告诉赫连,朕,说到做到。”
小德子终于不再发抖。
他缓缓地把地上那份盟约捡起来,那份足以让大启万劫不复的卖国条约。
他将它紧紧揣进怀里,重重地叩了一个头。
“奴才,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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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
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军报,送扎进了温弈墨的中军大帐。
信使冲进来的那一刻,身上还带着风雪和血腥的味道,他嘴唇干裂,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公……公主!北狄……北狄三十万骑兵,破了雁门关!”
“西凉全境沦陷!”
“什么?!”
魏然一个箭步就冲上去,把信报抢了过来。
信上寥寥数语,却字字泣血。
北狄撕毁停战协议,毫无征兆地大举南下,雁门关守将拼死抵抗,全军覆没,如今,狄人铁蹄已经踏入云州境内。
他们到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边关百姓,流离失所,如同置身炼狱。
中军大帐里,死一般的寂静。
“温明谦!”安谈砚对着沙盘就是一拳,咬牙切齿地挤出这个名字,“肯定又是他,否则雁门关不会这么快失手!他这是要与我们同归于尽!”
魏然的脸色,已经沉得如墨。
他来自西凉,他的族人,世世代代都死在与北狄的战场上。
那是刻在骨子里的血海深仇。
“公主,这是温明谦的毒计。”他看向温弈墨,声音里压抑着怒火,“他知道我们三军合一,正面难挡,便引北狄这头饿狼从背后咬我们一口,逼我们分兵!”
安谈砚的目光落在沙盘上,神色凝重。
“若我们置之不理,西凉百姓将惨遭屠戮,我军的粮草后路也会被彻底切断。”
“可要是分兵……”
他话没说完,但是在场的人心里都明白。
他们本就兵力有限,再分兵去抵御北狄,那围攻京城的这点人马,就成了强弩之末。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温弈墨的身上。
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一座冰雕。
帐篷里的空气,压抑得让人都快喘不上气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
她才终于抬起眼睛,满眼沉静。
“魏然。”
“属下在。”
“我拨给你五万西凉精锐,再加五万定远军。”她的声音清晰而决断,“你即刻北上,务必将北狄的兵锋,挡在云州之外。”
魏然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可是公主,这样一来,我们攻城的兵力就……”
“京都这边,有十五万定远军就够了。”温弈墨把他的话给打断了。
她的目光扫过魏然,又落在安谈砚身上。
“西凉军与北狄有血海深仇,你去最合适。记住,你的任务不是歼敌,是拒敌。保护百姓,守住防线,等我们拿下京都,再派人支援你,一举荡平北狄。”
魏然深吸一口气,单膝跪地,声音铿锵有力。
“属下,领命!”
他站起身,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营帐。
营帐外面,没一会儿就传来了军队集合的号角声。
那声音,苍凉而悲壮,一往无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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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这边,定远王府里。
唐念绮与定远王妃文烬正在内堂说话,烛火下,两位母亲的脸上都带着化不开的忧色。
“也不知道墨儿和砚儿现在是什么情况。”唐念绮揉着自己的眉心,轻轻地叹了口气。
文烬拉过她的手,轻声细语地安慰着:“姐姐,你就放宽心吧,他们都是好孩子,吉人自有天相。”
话是这么说,可是她眼睛里的担忧,一点都没见少。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定远王妃的大丫头青使,一脸焦急地闯了进来
“王妃!两位夫人!不好了,西苑那边发现几个形迹可可疑的人,霜月姑娘已经带人过去了!”
唐念绮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赶忙问道:“不会有危险吧?”
青使躬身道:“霜月姑娘武艺高强,想来无事。只是……属下担心是调虎离山,还请两位夫人立刻移步到密室暂避!”
文烬和唐念绮互相看了一眼,都觉得青使说得挺在理的。
文烬就说:“行,那我们跟你走。”
然而,当她们跟着青使穿过回廊,走向的却并非密室的方向,而是一处偏僻的院落时,文烬察觉到了不对。
“这不是去密室的路。”
青使的脚步,停下了。
他缓缓转过身,脸上那份焦急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笑容。
“王妃果然聪慧。”
与此同时,院墙的阴影里,数十名黑衣人无声无息地冒了出来,手中钢刀在月下泛着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