舱外乱作一团,头顶的甲板上尽是杂乱的脚步声,还有吱哩哇啦的呼喊,唤她的那一声,并不明显,但她还是听到了。
循声看去,有人火烧火燎出现船舱口。
“沉鱼!”
逆光着,沉鱼看不清他的脸,却认出了他的声音。
杀手趁沉鱼转头的间隙攻来,她扬起剑迎上,噌的一声,长剑相接,声音刺耳。
缠斗中,沉鱼抽不开身。
“傅怀玉,你别过来!”
喊到一半,人已经冲进船舱。
除约莫有五六个,应是傅怀玉带来的护卫。
杀手是训练有素的死士,武功不弱,明显是针对她有备而来。
护卫们虽不敌的死士,但有了他们的加入,她不再以守为攻,很快占据上风。
砍完最后一个死士,沉鱼再看过去,萧玄已越过尸体,迈上前,双手抓着她的手臂,一脸紧张:“你受伤了?”
沉鱼顾不上问他为何会来,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血:“不是我的,咱们先离开这儿。”
“好。”
萧玄松了口气,拽着她就要往船舱外去。
沉鱼没挣开。
他们在明,敌人在暗,对方又是有备而来,杀她不成,只怕不会甘心,难说不会再派人来,他们需得尽快离开。
路过堆放的大木箱时,沉鱼脚步一顿。
方才打斗过程中,大木箱被削去一角。
护卫上前打开盖子,露出掩在里头的尸体,这里面装的才是真正的船夫和小工。
一行人不再逗留,踏上甲板。
见到滴血的剑,慌不择路的人群惊恐万状。
船夫和小工都为死士假扮,眼下大船无人操控,停滞不前,刚刚他们划来的小船又被人夺了去,想要上岸,只能自己掌舵。
萧玄眼神示意,护卫们当即表明身份,安抚所剩的乘者。
知晓他们并非歹人,有人自告奋勇,帮着一道划船。
幸而大船并未驶出太远,这样折返回去也不算太费劲。
沉鱼站在船头,看着大船一点点靠近岸边,却没瞧见周如锦。
沉鱼问:“周姊姊呢?”
萧玄看她:“我察觉到不对,便让人先送她离开,你方才与他们交手,可看出来是谁做的?”
沉鱼回忆那些人的形容,道,“他们虽未蒙面,又作小工打扮,但都是死士,我若没猜错的话,杀了我后,他们应当也会自尽。”
萧玄倒吸口冷气,“能培养出这样死士的,一定不是常人,就是不知谁要下如此狠手?”
沉鱼轻轻摇头:“不知道。”
眼看大船要靠上岸,嗖的一声,有箭羽直直射来,沉鱼眼尖,一把推开萧玄,自己也因后退两步,躲开箭矢。
可紧接着第二箭、第三箭......星陨一般,一箭又一箭地射来,好不容易情绪稳定下来的人群,又变得躁动不安,哭天喊地,有的人甚至等不及靠岸,扑通扑通跳下水。
没有弓箭,无法还击,只能被动躲避,眼看藏身处不过离得几步,可箭羽来得又急又密,根本寸步难行。
沉鱼不得不挥着剑,隔开箭羽。
“他们要杀的是我,你快走!”
“小心!”
被推开的萧玄脸色骤变,猛地朝她扑了过来,两人齐齐摔倒,越过萧玄的肩膀,沉鱼看到不远处的甲板上有人正拿着箭对着她,刚刚那一箭就是萧玄替她挡下的。
听到动静,护卫们提刀冲上来,很快将那人制服,不等审问,那人咬舌自尽。
这时,船也靠上岸。
守卫渡口的官兵也闻讯赶来,萧玄命一个护卫上前说明情况。
沉鱼扶着萧玄站起身,岸上射箭的人已丢下弓,混进乱糟糟的人群。
沉鱼将萧玄交给护卫,提着剑就要去追。
萧玄忍着痛,一把将人拉住,“小心中了他们的计。”
沉鱼往远处那飞奔而去的身影看一眼,又看回船上的几人,本来他们来的人就不多,现在萧玄后背又中了箭,在不明敌人身份之前,她的确不该单枪匹马去追人,便也不再坚持。
死士的尸体,护卫们也细细搜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沉鱼捡起掉在地上的弓箭瞧了瞧,弓也好,箭也好,都是极普通的式样,也没什么特殊的记号。
“殿下,箭上有毒。”
身后,护卫低低的一声,沉鱼丢掉弓箭,连忙上前查看。
伤口边缘渗出黑血。
沉鱼心头一紧:“傅怀玉......是我连累了你。”
萧玄面上全无血色,冷汗一滴一滴滑落,却颤着唇,对她笑得一派轻松。
“别担心,我是医者,不会有事的。”
沉鱼并没因为他的宽慰放下心。
渡口离建康城并不近,且不说箭上有毒,就算没毒,这么坐着马车一路颠簸,只怕也会要人性命。
转头看看跑得不剩几人的大船,还有鱼龙混杂的渡口,当机立断。
“先找一处干净的地方拔箭。”
“好。”萧玄点头。
萧玄没有去官署,而是在众人的注视下,登上马车直奔建康城,却在驶出一段路程后,只带着一名护卫悄悄下了车,就近择了一户人家。
很简陋的一户人家,木栅栏围着一个泥墙草顶的屋子,院中单有个妇人在劈柴。
护卫见人家贫寒,想另换一处,萧玄却坚持入内。
几人的说话声惊动了妇人。
瞧见几人的模样,妇人又惊又疑,握着手中的斧子,恐惧地瞪着他们,步步后退。
沉鱼想要上前,却被萧玄拦下。
眼神交汇,沉鱼明白了萧玄的意思,便任由他编个什么说法。
直到听见什么‘我们夫妻二人’,沉鱼一愣,转眸看向萧玄,萧玄却也没看她,语气温和又恳切地同妇人继续说明来意。
再看妇人,已缓了脸色,放下手中的斧子,让开路,请他们进屋。
不过三间房,妇人腾出一间给他们,又领着护卫去烧热水。
屋中只剩他们二人。
萧玄歉然低头:“女郎,我刚刚那么说是——”
“我知道,”沉鱼看一眼他后背的箭矢,心中焦急,“先别想这些,拔箭治伤要紧。”
“好。”萧玄微笑点头。
他们留在这里拔箭,护卫们则赶回建康去接府医取伤药。
沉鱼扶着萧玄坐下。
萧玄看一眼妇人留下的铰刀,“女郎,你先帮我把后背的衣裳铰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