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黑,顾盼兮彻底没了知觉。
战马发出最后的悲鸣,冲回官驿,四条腿一软,直直跪倒在地。王
崇抱着怀里的人从马背上滚下来,顾不上摔得骨头快散架,只死死护住她。
“王婧!”他冲进院子,吼声都变了调,带着一股血腥味。
王婧从屋里奔出,看见王崇怀里人事不省的顾盼兮,脸色“刷”地一下白了。
她几步冲上前,扯开顾盼兮手臂上的袖子。
五道抓痕,已经黑得发紫,黑气顺着手臂的经络,正一点点往上爬。
“是‘千机’。”王婧的声音都在抖。
她抬头看蔺煜,他不知何时已站到了门口,像一尊冰雕,让整个院子的空气都冷下来。
“宫里的禁药,解法千变万化,只有下毒的人手里,才有唯一的解药方子。”
这句话,像一块巨石,砸在每个人心口。
在边境,这就是死局。
蔺煜一步步走过来。他没看那道骇人的伤口,只盯着顾盼兮那张没有半点血色的脸。
他慢慢蹲下,伸出手,想碰一下她的脸颊,指尖却在半空中抖得不成样子。
突然,他猛地站起身,转身从亲卫腰间“唰”地拔出匕首。
没等任何人反应,他划开自己的食指,血珠立刻涌了出来。
他大步冲进书房,铺开一张白绢,用手指蘸着自己的血,在上面飞快地写。
那不是字,是血书,是烧起来的愤怒。
写完,他将血书和之前搜集到的安王府罪证卷在一起,死死攥在手里,手背青筋暴起。
他转身,将东西塞进一个铜管。
“来人!”
一名斥候冲进来,单膝跪在地上。
“八百里加急,送进京城,交到陛下面前。”蔺煜的声音平静得吓人,“人可以死,信必须到。”
斥候接过那还带着体温的铜管,一句话没说,转身就冲进了夜色里。
......
京城,皇宫,御书房。
夜深得像一潭泼不开的浓墨。
沈曼曼站在角落里磨墨,脑袋一点一点,困得眼皮直打架。
她强撑着,不敢弄出半点声响,怕惊扰了龙案后那个正在批折子的男人。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殿门被人从外面撞开。
沈曼曼一个激灵,手一抖,手里的墨锭“啪”地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吓得魂都飞了,赶紧跪下,把头埋得低低的。
一个浑身是血、满脸尘土的信使连滚带爬地冲进来,他用尽最后的力气,从怀里掏出那个黄铜管,高高举过头顶。
“陛下......榆关......急报......”
说完,他头一歪,当场昏死过去。
蔺宸放下朱笔,起身走下御阶。
他的目光先是像刀子一样扫过跪在地上的沈曼曼,然后才落在那个带着血腥气的铜管上。
他拧开铜管,倒出里面的血色卷宗。
当他看清白绢上那一个个血字,看到“顾盼兮”、“千机”、“安王府”这几个词时,他捏着血绢的手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
整个御书房的烛火猛地一跳,空气像是被抽干,凝固住。
沈曼曼偷偷抬眼,只看了一眼,就吓得差点叫出声。
蔺宸的脸,已经不是难看能形容的。他眼里的火像是要直接烧出来,要把这天地都烧个干净。
她心里警铃狂响。
【卧槽!安王这老狗!真敢对我未来儿媳妇下手!老东西活腻歪了?】
【蔺宸,别忍!弄他!必须往死里弄!你儿子拼了命送回来的消息,这时候不抄家,你等过年啊!】
正在暴怒边缘的蔺宸,动作猛地一顿。
他转过头,两道视线像冰锥,死死钉在沈曼曼身上。
沈曼曼吓得一个哆嗦,恨不得当场去世,把头埋得更深。
蔺宸的怒火,在听到她心声的瞬间,找到了喷发的出口。他眼底的寒意不减反增,凝聚成冰冷的杀意。
他转身,大步跨出御书房,声音又冷又硬,在长夜里传出老远。
“传禁军统领,一刻钟内,带齐人马,随朕出宫!”
一刻钟后,沉睡的京城街道被密集的马蹄声和甲胄碰撞声踩碎。
数千禁军手持火把,像一条钢铁铸成的火龙,直扑城西的安王府。
安王府的大门被砸得“咚咚”作响。
年过花甲的安王披着外袍冲出来,身后跟着一群家将。
当他看清府外黑压压的禁军,和为首马背上那张结了冰的脸时,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脑门。
“蔺宸!”安王气得胡子直抖,“你疯了!没有凭据,你敢带兵围我王府?老夫要去太庙告你!”
蔺宸翻身下马,一步步走到王府的朱漆大门前。
他没理会安王的叫嚣,抬起脚,卯足了劲,一脚踹在厚重的门板上。
“砰——”
一声巨响,两扇门板连着门栓一起向内炸开,木屑四溅。
蔺宸踩着满地的碎木走进去,视线像钉子一样钉在安王身上。
“朕的准儿媳妇在边关等着药救命。皇叔,你想让她死?”他往前逼近一步,每个字都像淬了血,“还是说,这毒,就是你下的?”
不等安王回话,他对着身后的禁军,只吐出一个字。
“搜!”
禁军像潮水一样涌进去,瞬间冲散了安王府的家将。
府内顿时鸡飞狗跳,东西破碎的声音和女人的尖叫混成一片。
“你......你......”安王指着蔺宸,气得说不出话。
蔺宸看都不看他,穿过院子,直奔安王的书房。
被两个太监“请”过来的沈曼曼,躲在人群后面,看着这抄家现场,内心疯狂刷屏。
【干得漂亮!对付老狐狸就不能讲规矩!书房!他的书房肯定有鬼!】
【一般这种人的密室,不是在书房的假山后面,就是在床底下,再不济也是转动机关书架!快找找!】
走在最前面的蔺宸,脚步顿了顿。
他没走向书案,而是拐了个弯,停在书房角落里一座半人高的室内假山前。
安王的脸色,在那一刻,彻底变了。
“陛下!”他不再叫嚣,而是疯了一样扑过来,想拦住蔺宸,声音都抖了,“那是先皇御赐之物,你敢动!”
蔺宸一脚将他踹开,抽出腰间的长剑。
剑身映着火光,寒气逼人。
他手起剑落。
“咔嚓!”
整座假山从中间裂开,碎石滚落,露出后面一个黑洞洞的入口,一个精巧的机关转轴被齐齐斩断。
“进去!”
两名亲卫举着火把,钻进暗道。
安王浑身一软,瘫在地上,脸上再找不出一丝血色。
片刻后,亲卫从暗道里出来,手上捧着一个紫檀木盒,和一叠用丝带捆好的信。
“陛下,找到了解药,还有这些......”
蔺宸接过那叠信,随手翻开一封。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写着他与沈决如何交易盐铁,如何意图在北境制造混乱。
铁证如山。
蔺宸把信纸扔在安王脸上,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
“押下去,打入天牢。”
禁军上前,像拖死狗一样架起瘫软的安王。
就在被拖出书房门口的瞬间,安王忽然不挣扎了。他回过头,看着蔺宸,脸上硬生生扯出一个怪笑。
“你以为,你赢了?”他声音嘶哑,像乌鸦在哭,“蔺宸,你斗不过沈决的!他要毁掉的,是你最在意的东西!”
安王死死盯着他,一字一顿地吼:
“你永远也等不到你的继承人,就像你护不住你身边任何一个人!”